李云心听了这话左右看看——先前於蒙在这里休闲时摆放的零食瓜果还没撤下去——就走了两步坐到於蒙先前躺着的那张椅子上。随手抓了一把葵花籽:“白云心说是因为金鹏爱慕画圣,煞君的相貌又像画圣,因此才有情。”
猫妖从前和李云心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像山鸡一样长,因而要说对李云心的了解、熟悉,到底不如鸡精。如见瞧见李云心摆出个长谈倾听的做派,心中大喜。随手将一张小方桌上她不喜欢的吃食都拂下去了,也坐下来。又将一双漂亮的金色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缝:“大王你不知道,哪是因为这个?!”
“我在嘲天宫待了十来天,那金鹏喜欢我就允许我自由走动……亲耳听见他对三个女妖说,你生得像陈豢,然后就做那事!”
她指了指自己:“又说我的鼻子也像陈豢——同我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的事,可我可懒得理会他。他就又说要收我做义女,我更懒得理会他!”
李云心嗑了两枚瓜子,想了想:“金鹏是个怎样的人?”
“没大王漂亮。”猫妖也想了想,“说是个老头子,又不很老。说是个年轻人,可年纪又大了些。瞧他的相貌……不好说看起来像是多大。但总之,哎呀……非要说,我就说他是个叔叔、伯伯。”
李云心微微点头:“性格呢?”
“老色鬼呀!说话总带笑,可也不像是别的妖魔的那种笑,看着是真在笑。也不会笑着笑着就杀人——真要杀人的时候得板下脸来说那人都做了什么错事。”猫妖一皱眉,“但也不是和随和的人。我待了十几天,就瞧见他杀了三个。两个像是办事不利,还有一个不晓得为什么。”
“很像人。”李云心又点头,“和你说了一堆什么?有关陈豢的事?”
在於蒙带猫妖往金鹏所居的嘲天宫去时,自己该是刚到海上。希夷玄妙的境界,也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可依猫妖说的,金鹏对她的态度极好,这就不是於蒙所说的亏欠了缘果可以解释的了。这种好该有缘由。不是因为这猫妖的“主人”叫他忌惮,而是因为别的……
“他就说,从前和画圣多么意气相投、多么彼此锺情。又说那画圣因为什么事情去了地下,便留他在上面镇守一界、不叫天下生出什么变故来。说的时候看起来快要掉眼泪,好像情真意切——但是大王可别被他骗了,他同谁说这事的时候都是这样子。”
“又说瞧见我就想起了陈豢来,还说什么不是因我生得像就要做替代品,乃是因为这一点两人之间才有了缘……也算是祭奠那段死去的情感之类——”猫妖边说边缩脖子,“叫人听了牙碜,我赶紧跑掉了。”
李云心捏了一枚瓜子慢慢剥,打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白云心说金鹏不担心被杀死,因为觉得陈豢会保他。
自己又觉得金鹏肯为陈豢做那么多事,该是因为两者从前的关系不浅。
小猫妖又说,金鹏是个老色鬼,对陈豢念念不忘。
他也还真和“像陈豢”的煞君生了个孩子出来。
他该可以通过这些消息意识到,那鹏王的确深深眷恋陈豢。那么……那老东西玩儿似的调戏这猫妖又是为什么?因为自己是陈豢的“新宠”,为他们在地面上做事,因而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丢弃了,才……
但这种推断放在寻常人的身上说得通,搁在金鹏的身上可说不通。陈豢是个聪明人,能和她那种聪明人一起做事还被告知了内情的金鹏,也该是个聪明人。
眼下聪明人金鹏遭遇了挑战。中陆上另有了一个太上可能撼动他的地位、且在他看来,这个人还得到了陈豢的亲睐,很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李云心要是他,就得担忧自己的性命了。陈豢连真龙都杀,何况金鹏。且她在地下许多年杳无音讯,闹不好心思就又变了。他绝不会像金鹏一样觉得“陈豢必然保我性命无忧”。他该会一边试着再同陈豢取得联系探探口风,一边再……
向陈豢证明,自己比那人更好用。但这一点不大容易实现——李云心能够脱颖而出主要是因为他的身世。这种自带的光环金鹏学不来的。
如果这也不行……就干脆来得彻底一点。
把他们这些行走在陆上的、为地下办事的人全杀了。陈豢无人可用,也就还得指望他——至少不知更多内情的金鹏该会如此想。
那么无论是他的种种表现,还是通过白云心透给自己的信息,都是为了叫自己觉得……他因着陈豢的缘故,并不想与自己这位“新贵”撕破了脸、大动干戈么?
此前派遣了照夜君与云间君去到渭城搞了那么一出,也是为了叫自己知道他的不甘心?
然后用这些东西……叫陈豢也掉以轻心,掩饰他的杀机么。
李云心想到这里,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是要忙着拯救世界的人,却要想这些、陪着这位金鹏过家家。
格局可真是小。
至於那陈豢……似乎也没他想象中的聪明。先搞了一个真龙出来,结果尾大不掉,只能依照金鹏解决。眼下又留了个太上金鹏,同样是个麻烦了。
瞧他不做声,猫妖还以为他听得入了神。便又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堆嘲天宫的布局、装潢一类。再将所见趣事讲了,不晓得有没有添油加醋。
临了才道:“……所以我就想呀,那个金鹏待这个於蒙的时候也客客气气,闹不好他们两个有什么阴谋诡计呢?我只装着身子不舒服,要等见到大王了才能说——大王,那白云心又说要嫁你,我怕也是要害你!”
李云心便只笑笑:“和她的事倒用不着操心了。已经没什么可能。”
但他在心里想的是——若金鹏真安了个将地上的人一网打尽、逼迫陈豢重新对他青眼相加的心思,该会想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