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平道:“算了,在下改天再来。”别了童子,转身回城。
午饭时,杜君平方在食厅中用膳,心中正思着如何才能找到阴风老怪,探问父亲埋骨之地,突见一个貌相清癯的灰袍老者行近桌边,低笑道:“兄台一人独酌,不嫌寂莫吗?”
杜君平瞥了老者一眼道:“老丈如不嫌弃,何妨坐下共酌?”
老者也不谦逊,一屁股就在杜君平对面坐下了。
杜君平招手把堂倌叫来,替老者添了一付杯筷,老者也不谦让,酒到杯干,一连干了几杯,这才深叹一口气道:“兄台如已吃饱,咱们另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杜君平微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觉此貌虽然甚是衰弱,说话中气倒十分充足,心里不禁一动,推杯而起道:“在下初来贵地,客中正感寂寞,老丈如此推爱,自是求之不得。此刻就走如何?”
老者领先行出酒楼,一直将他引出城外,就在江边一处岩石堆中坐下道:“此处人迹罕至,咱们正好畅谈。”
杜君平拱手道:“在下可以请教老丈尊姓大名吗?”
老者哼了一声道:“我且问你,你果是杜飞卿之子杜君平?”
杜君平暗吃一惊,霍地立起道:“你究竟是谁?”
老者冷森森地道:“老夫赫连仲,在江湖上跑的人,大概不会不知。你今天若不实话实说,这滔滔江水,就是你葬身之地。”
说着把脸一抹,露出本来面目,果是泰山松鹤观所见的那位阴风老怪。
杜君平为了取信於他,亦把面幕揭下道:“老丈此刻总该相信了吧?”
阴风老怪双目冷电似地在他脸上一扫,点点头道:“果然是泰山所见之人,只是老夫仍只能将信将疑而已。”
杜君平甚为不解地道:“难道你认为在下是假冒不成?”
阴风老怪道:“只因江湖盛传有两个杜君平,究竟何者是真,哪个是假,老夫无法知道。”
杜君平轻叹一声道:“除了为人子者,竟欲一尽孝道外,一堆屍骨,於旁人何用?”
阴风者怪道:“话虽不错,可是杜大侠之事,已掀起江湖一场巨大风暴,老夫仍难对你尽信。”
杜君平甚是不悦道:“老丈既邀约在下前来,想是与先父生前有过交往,今在下不远千里来到,为何又推三阻四,故意为难在下?”
阴风老怪沉思有顷道:”好吧!你把面幕戴上,老夫这就领你前去。”
说罢当先举步,领着杜君平行了约有一二十里,已然到了一处山野僻境。
阴风老怪展开身法,疾向一处狭谷奔去,到达谷内,随在一处依山所建的坟墓前停下道:“这座青坟就是令尊杜大侠坟墓了。”
杜君平举目见那石碑之上,刻有一行楷书“河间杜飞卿之墓。”不禁触发父子天性,悲喊了一声…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固可勉强做作,但此种发乎内心的哀痛,那是无法做作的。
阴风老怪经验何等丰富,经察之下,已然确认他真正是杜君平,遂上前劝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徒悲无益。”
杜君平大哭一场,把内心的衰伤尽情发抒了一番,方才渐渐止住眼泪。转身对阴风老怪一揖道:“承蒙前辈替先父收殓屍骨,晚辈感激不尽。”
阴风老怪喟然叹道:“江湖上均认老夫乃是邪魔外道,独杜大侠不弃,推诚相交,老夫自感力薄,不能与他报仇雪恨,这点小事不过略尽心意而已,何足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