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复又上路。
一切依旧,只是赶车的单超显得萎靡不振,有好几次甚至走错了路,全靠后面的兵士提醒,才没有绕太大的圈子。
如此又走了两天,终於来到冥都。
那是一个很大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宽宽的护城河,低头看去,河内风生水起,似有蛟龙在吼叫,令人望之生畏!
过了吊桥,进入城中,囚车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大殿前。
那殿金碧辉煌,气势宏伟,门楣上写着“秦广王第一殿”,两边题着一幅对联:“阳世官司虽可免,阴司法网总难逃!”
漆黑的大门,血红的大字,给人一种寒气逼人的感觉。
殿前台阶上站着两列兵士,个个身高丈二,骨骼虯劲,面目狰狞,形象诡异,似乎是传说中夜叉的样子。
山伯被两个壮汉从囚车中解出来,驾着臂膀登上高高的台阶,穿过夜叉守卫的大门,进入殿中。
殿内灯火摇曳,一片昏黄,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
正前方是一个高出数尺的台案,上坐一人,身躯笔直,头戴方冠,络缌长须,目放神光,恍如日月。
边上坐着一人,头戴礼冠,烈焰浓眉,面色赤红,看样子好似城隍庙里的判官。
来到台前丈许,壮汉将山伯往地上一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交给旁边站立的夜叉。
夜叉走过去呈给判官。
判官接过信件,打眼粗粗一瞄,低喝道:“人犯已到,两位回去复命吧!”
两个壮汉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殿内只余山伯坐在地上,边上是一众夜叉。
“跪下!快跪下!来到阎王面前,还不乖乖受审!”身旁传来声声阵喝。
山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面色平和,仰望殿上两人,说道:“小人梁山伯,前来领死,恭候阎君发落!”
秦广王目放异彩,在他身上逡巡不定,片刻之后转头问道:“崔判,这人是何情形?”
姓崔的判官躬身道:“根据七襄冥城的通报,这人罪孽深重,是来自首的!”说着将信笺递过去。
秦广王看看信笺,问道:“生死薄上怎么说?”
判官翻开摆在桌上的一本烫着金边、厚达尺许的书册,低头察看了片刻,道:“灭蝗五万石,一石千只,合计五千万命!拯救黎民十万人,以一当十,合计一百万命!两者相抵,尚余四千九百万命!合当打入‘死魂渊’海底炼狱回炉重铸!”
秦广王眉毛一耸:“看他眉清目秀,难以想象竟犯下滔天大罪!”
山伯听得吃惊,虽不明白“回炉重铸”的含义,却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於是连忙叩头,大声道:“小人一生与人为善,为救百姓而灭飞蝗,实出於无奈,情有可原,请阎君明察!”
秦广王轻斥道:“人命虽贵,却不能贵过蝼蚁十倍!这是天庭定下的规矩,早已实行十万年了,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以此定罪,你不是第一个,不要觉得委屈!”
山伯还待再言,却见判官抬起头来说道:“启秉阎君,这人生前做了不少的善事,累计佛心三十万,超出常人三倍,除了灭蝗一件错事之外,可以说是难得的善人!”
秦广王神色略见缓和,“嗯”了一声,道:“刨去善事,尚余多少条命?”
“一命合佛心一万,尚余四千八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七十命!当回炉重铸!”
山伯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他们怎么算的,
听见“回炉重铸”四字,心中不安,连忙辩解:“请教判官,小人是来自首的,是否可抵几分罪过?” 判官点点头:“畏罪自杀,良心不泯,可减罪一半,尚余两千四百万命。按照‘一念往生’的条例,幽囚地狱两千四百年!”
山伯听得心中一片冰凉,暗道:“两千四百年过去,我还到哪里去找英台?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