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人犯了死罪么?”他喃喃地道:“就算此人罪大恶极,这种处理手法是否妥当呢?”接着,他颤声低祷道:“最好此事与风云帮无关,否则也希望此事并非出自我爹的授意。”
摇摇头,一声长叹。揣好血镖,默然踏上马背。
武维之满腔热情遗然冷却了,他忽然感到无比无比的疲惫。他昏沉沉地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地进了灵宝城。在一家客栈前面,他跳下马背,马交店伙;只朝店伙无力地比了一个手势,便低头走进店内。
店内很热闹,坐满了人。店伙过来招呼,他头也不抬地挥手道:“半斤酒,菜随便——”说完,一头伏在桌面上,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喝酒,他觉得头很重,一点气力也没有。
他想:“喝点酒吧!酒也许可以令我振作些。”
四周人声喧杂,好像在谈论一件什么大事,但他毫无心情去听。不知隔了多久,人语忽然一静,好似刚才争论的问题已经得到结果。
武维之叫的酒菜来了,他斟了一小杯,一口喝干,喉头火辣辣地好不难受,但经过这番刺激,精神却真的微微打点起来。於是,他举起第二杯。就是这时候,他的手在唇边静止住了,打扰他的是一声叹息一声异常深沉而哀痛的叹息。
他怔忖道:“这人为了什么事竟难过到这种地步?”他思忖着,才待转头查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金判,一品萧,盟主这就是咱们敬若神明的盟主啊!”
这几句话,一个字有如一支利箭,支支射在武维之的心窝上。若非来时路上见到那一幕,他可能早忍不住跳起来大声责问了。而现在,他默默地将酒倒入口中,下意识地竟希望喝的是毒药。
他缓缓扭转脸,慢慢看清左侧不远一桌上坐着四个人。
这四人都有了一点酒意。发话的是个六旬老者,神情凄沧,灰须上的水珠儿不知是酒是泪;另三人均为四十上下的壮汉,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另一个额角上有条深阔的紫色刀疤。屋中另外还有二十多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老者身上。
武维之不知不觉地从怀中摸出那块虎坛十五号的银牌,心狂跳着,一手冷汗。这时,在静了片刻后,那个刀疤壮汉忽然哺哺说道:“金判咱没见过,一品萧却是咱的救命恩人。想当年要不是遇上他,咱早就死在贺兰五虎的手底下了所以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咱始终有点不敢相信。”
红脸壮汉立即接口道:“你不清楚咱清楚,金判咱见过。”
“哦,没听你说过呀?”
“你与贺兰五虎的事,你说过没有?”
刀疤汉子哦了一声,红脸汉子叹道:“那一年,在华山附近,咱遇上黑白无常两兄弟,咱不过朝他们两个多望了几眼,那家伙便立即兴起问罪之师。咱也是一时好胜,顶了两句,谁知那个黑鬼手底下真狠!若非金判路过,咱们现在差不多要做七周年忌日啦!”
众人默然,老者叹了一声,没有开口。黑脸壮汉环望了众人一眼,壮着胆道:“咱也这样想最近那些死去的人,也可能有他们该死的理由。”
老者勃然变色,拍桌叱道:“胡说!”跟着目瞪黑汉,喝道:“你指出看看,谁该死呀?”
黑脸汉子期期低声道:“咱只是这么猜想罢了。譬如说,死在岳阳的洞庭叟关胜,咱以为那老儿为人就不太正直,”
老者怒道:“不大正直就算犯了死罪么?”
武维之暗叹一声道:“噢!洞庭臾死了。”
老者余怒未息,厉声又道:“还有华山逍遥剑呢?他死得那样惨,他犯了什么罪?”全室鸦雀无声,黑脸汉子头垂下去了。武维之几乎失声惊呼出来:什么?华山逍遥剑白乐天也已遭了风云帮的毒手?
老者须眉颤动,嘶声又道:“衡山英雄胆乔樵,为人耿直,与老夫熊耳隐豹有过八拜之交,他的为人老夫最为清楚。唉唉!这且不说,武当一尘道长,在三届大会上,他那种磊落襟怀不知感动了多少人,而今却暴屍在这儿东门外不远的官道上。他,一尘道长,又犯的是什么罪名,你倒说说看?”老者说着,声泪俱下。
啊啊!英雄胆乔樵、一尘道长都死了!武维之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老者狂饮一阵,捧壶仰天长呼道:“金判、一品萧,伪君子,色徒。天哪!天哪!公理何在?天道何在?”
老者尚欲再喊下去;武维之气血沸腾,虽明知老者骂得并不过分,但一品萧三字的受辱,刺激得他理智丧失。他猛地一拍桌面,狂喝道:“住口”
满座为之一惊,所有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他们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双目发赤,脸红如火,身躯颤抖;手指老者,喝出“住口”两字,不住喘息,好似疯了一般。大家还以为这少年喝醉了酒,连忙示意店伙过来。
店伙冲疑地走近,武维之失神地挥手喝道:“去,去!你走开,没你的事。”手挥处,店伙一个踉跄,倒退五、六步。众人见少年手劲惊人,又是一怔。就在这时,少年衣袖一带,格啷一响,从桌面上刮落一块金属物,少年浑似未觉。众人循声朝地上一瞧,齐惊喊道:“虎符,虎符!风云帮虎坛银符!”
语喧腾,人移动,像屋子着了火。
武维之啊了一声,这才惊觉过来。他抢着俯身拾起,仓煌顾盼,冀望找个机会向众人解说一番。谁知众人已有一半退出屋外,左侧桌上三壮汉脸无人色,唯有那老者悲愤喊着:“你们都让开,人家是冲着老夫来的,一切自有老夫承担!”
老者口中喊着,脸寒如铁地走至武维之对面。三壮汉经老者这一番好心暗示,反倒一个个略现镇定,互瞥一眼,悄然站至老者身后。老者一出头,屋中情况立即稳定不少,退出去的闲人又趔趄着挨进来。老者朝武维之上下打量了一眼,昂然沉声道:“老夫熊耳隐豹钱一斑”
武维之知道对方误会了,又气又急,不知怎么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