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维之失声道:“师父,您——”
老人一笑,忽然问道:“孩子,梅娘跟你说了些什么?”
武维之张目道:“谁是梅娘?”
老人甚感意外地道:“什么?你竟没看出止水师太就是梅娘?”
武维之闻言一呆,张目失声道:“什么?止水师大就是梅娘?”
老人经他这么一反问,不禁大感失望地顿足一声长叹,怔怔地瞪着他,似乎一时间不知怎么说才好,师徒四目相对,彼此均是愕然作声不得!
望着,望着,老人的眼神忽然微微一黯,用手轻轻抚摸着爱徒的肩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片近乎凄凉的怜悯之色;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吐不出半个音来。激动良久,最后目注爱徒,摇摇头,又深深一叹,同时默默地仰起了脸。武维之的脸却不由得默默地低了下去。一悟百通,他立即想起了很多事来。
“噢,对了!”他想:“怪不得那位止水师太对人老跟无情长者的一切知道得那么详尽,而於叙说两师兄弟故事时,语气又是那样地诚谈亲切,神态更是那样的肃穆而伤感;但对人老独生女儿梅娘的部分却始终略而未提。原来梅娘就是她本人!”想到这里,止不住喃喃怨道:“唉,我也真蠢!”
老人没开口,脸仍仰着,似乎正在思索什么。武维之见师父没有表示,心中一阵惭急,忍不住用手一撑老人胸脯,抬脸促声道:“师父,维之这就再过去一趟好不好?”
老人漫声应遵:“不必了!”
武维之不安地忙接道:“师父,您不知道——”言下之意,是说;此次灵台之行,系奉雪山雪浪女侠之命而来;如果空劳往返,岂不有负人家一番好意?哪知他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老人蓦地正过脸来,脸色平静而庄严;双目如电,来口一扫,截住爱徒话头,沉声接口说道:“师父都知道,咱们走吧!”老人说着点点头,掉转身躯,飘然下峰而去。
武维之知道,师父的决定,总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而且此次来灵台来找梅娘也是出於无可奈何。他至今仍是想不透雪娘口中所称,关於父亲一品萧受困风云帮,梅娘“应该为这事设法”以及“必须为这事设法”的理由何在?现在,他在知道了自己恩师就是武林第一届盟主,跟自己父亲一品萧齐名,同为武林中万人景仰的“一笔阴阳金判韦公正”之后,不禁又想,雪娘女侠那两句话,如用於自己的师父,倒是非常适切。
“不是么?”他傲然忖道:“当今之世,还有谁人的名气更在金判、一品萧之上呢?能遇见自己的师父又是自己父亲生死之交的金判,岂不是比求什么人都来得强么?”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移步往峰下走,瞬息便来至峰腰,头一抬,见老人正背着那个年前从王屋山带出来的行囊,在前路等着他,於是连忙疾行几步赶了上去。
老人瞥了他一眼,好似说:“不会太累吗?孩子,”武维之挺挺腰杆,傲然一笑,以表回答。老人佯嗔地板脸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约莫已牌时分,风雪早停,天地一片银白色。老人走在前面,袍角飘飘,步覆从容自然,速度却是快疾无比。武继之自随师习艺以来,很少见师父在自己面前展露过轻身功夫,这时心中不禁一阵兴奋;於是脚下垫劲,运步如飞,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跑到师父前面去。可是任他如何卖力,却始终差那么一小节,追赶不上。
老人一直悠然而行,头也不回,好似全然没发觉他在身后捣鬼。走了片刻,他已感到有点累,而老人刚好也於这时慢了下来。他见了精神一振,方欲奋力超越,一个似笑似骂的声音忽然传入耳朵:“小子,替我省点气力来好不好?你小子想当老夫师父?抑或在考验师父?嘿,要跑的路还远得很呢!”
武维之暗道一声,“乖乖,好厉害——”吐出的舌头,半天缩不回来。不过他心头虽是凉骇,暗地里却止不住兴奋十分,他稚气地在心底向自己炫耀道:“知道么?这就是我武维之的师父!”他蓦地忆及一事,正好用来饰窘,於是立即向前面大声塔讪着喊道:“师父,您以前好像说过,武林中在‘三老’之先,还有过‘两奇’是吗?”
老人头也不回地反问道:“说过又怎么样?”
武维之大声道:“维之已经知道了一位!”
老人问道:“哪一位?”
武维之提高声音,傲然道:“‘终南无忧子’,维之父亲的师父!”
老人哼了一声,没有开口。武维之暗自扮了个鬼脸,忍住笑,缓声道:“至於另外的那一位——”故作迷惑地顿了一下,然后出其不意地突然接道:“维之也已早就知道了!”话一完,早忍不住大笑起来。
老人哼了一声道:“知道是谁?”
武维之大声笑喊道:“王屋山天仇老人,本少侠师父的师父!”
他满以为老人一定会惊奇地愕然止步回头,记知老人听了,竟是无动於衷,连脸都没偏一下,仅冷冷地道:“知道这个算什么稀奇!”
武维之征了征,有点扫兴地道:“不稀奇?是维之自己想出来的呀!”
老人嘿了声道:“应该知道!”
武维之又是一怔,不服地道:“应该?为什么呢?”
老人哼了一声道:“除了他老人家以外,尚有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