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维之险些脱口惊呼起来。他不胜骇异地暗忖道:“此事在武林中,直到目前为止,尚是一件大秘密,他怎知道的呢?”他不安地又忖道:“难道这老儿真是风云帮中的人物?”唔,不对!他摇摇头,又忖道:“他要是风云帮派出来的,实在没理由跟我缠着玩。再说,他对我知道龙虎坛主身份有问题的这一点居然毫不惊讶,也说明了他与风云帮无关。此人一定另有颇大来头。”这一来,他的警觉更高了。
武维之想了半天,已想不出再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正在为难之际,老头眼白一翻,忽然冲着他不屑地哂道:“这也不比背历史有趣多少,是吗?”
武维之心念一动,仰着脸,突然说道:“据人传说,金判韦公正系‘无名派’天仇老人之后。该派历代始终只收门人一位,单传至今,不知是何缘故?”
老头漫不为意地接口道:“待失落的那招绝学找回之后,情形总会改善的。”
武维之心头扑地一跳,人也几乎从座中跳了起来。本门绝学欠缺最后一句心诀,这事除了自己师徒以及父亲一品箫、风云帮主和司马兄弟外,余下再无他人知道。此人道来极是轻松,如数家珍,他是谁?
武维之在心中迅思一遍,凡是师父对他提到过的武林前辈,他都想过了。这老人生相特别,照理不难一想就得;但是他想来想去,偏是对这老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不由得大为纳罕起来。他强定着心神,又试着说道:“假如那招绝学并未湮没,以金判之成就,早应将它找了回来才对。”
老头哼了一声道:“‘金判’难道比他师父天仇老人还强?”
武维之声色不动地又道:“现在情形已经不同。”
老头点点头,轻哼道:“是的,‘玉砚’出世在天仇老人逝世之后;而今天,只要‘风云帮主’点点头,或是‘金判’本人点点头也就可以了!”
武维之完全愕住了!老头顾盼间,突然打了个阿欠,伏上桌面,好像不胜困倦,亟须打个盹,小慈一番似的。这在一位功力深厚的武人来说,实在不多见。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店内又走进了三人。三人两高一矮,身着一式黑色长衫。武维之目光略扫之下,不禁一声轻噫,心情顿然紧张起来。原来进店的三人之中,除了走在后面的两名高个子面孔陌生之外,对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武维之却是印象深刻得很。
但见此人身长不满五尺,双目绿光闪闪,至为阴森伯人。他是谁?眉山天毒叟也就是那个曾在第三届武林大会上,为竟“青榜”废去金刚掌震两川孙义全的一条左臂、复为竞“红榜”而在一招之下就将黑蚊雷坚手腕打断,嗣后又在竟“紫榜”时,跟龙虎头陀相遇,结果弄得双双倒地、吐血不止、以致两败俱伤的家伙。
使武维之惊讶的,尚不止此。三人衣色一样,固已使人刺眼,而最令人触目心惊的,便是三人衣襟上都以金线绣着一只小巧的金色飞鹰。跟要命郎中崔魂的身份一样,“龙坛”的“十三金鹰”。要命郎中崔魂是“十三金鹰”中的第三号,现在眉山天毒叟是第几号虽不得而知,但从他那副神气上看来,他似乎比身后二人的身份要高得很多。
他朝老头瞥了一眼,又忖道:“这老鬼无缘无故的打起盹来,是有意回避呢?抑或是无意的巧合呢?倘系着意回避,则更可见他不是风云帮的人了。”就在他疑忖不定之际,耳中忽然传来一阵细语道:“两个高个子,有疤的叫做‘铁面阎罗’,八字眉毛的叫做‘勾魂使者’,是黑道上极负盛名的‘丰都双鬼王’。眉山天毒叟是最前面那一个,他在‘十三金鹰’中排名第五,双鬼工则分居第十一、十二。”
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来自怪老人。武维之又是一怔。“传音入密”虽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学,但只要在先天气功方面有了成就的人,并不算太难,问题是老头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的目力如此锐利,为什么眼珠上看不到一点黑仁呢?
武维之心中念转不停,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三人。天毒叟绿眼四下一扫,好似并未看出什么异状。这时大刺刺在一副座头上居中坐下,两手一拱,两眼望天,听凭另外那对鬼工点菜叫酒,自己却只是摆着老大身份,一动不动。
这时约莫申末酉初光景,天色业已逐渐灰暗下来。老头伏在桌面上,鼻息呼呼有声,像已真的睡去一般。
武维之独自喝了几杯网酒,目光不时瞥上老头一眼。现在他对这怪老人更感迷惑了,他不断地自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正在纳罕之际,耳边忽又响起老头的传音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小子应该就是金判之徒!”
武维之先是微微一怔,但旋即释然。从刚才的一番对答中,老头知道这一点并不稀奇;而他觉得自己是堂堂名门之后,也无掩饰之必要。於是他也聚气凝音,淡淡地答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早该知道的了。”
老头轻哼了一声,紧接着又道:“现在可向老夫报告你此行目的了。”
武维之也哼了一声道:“且等知道了尊驾的身份之后再作考虑!”
老头微哂道:“老夫可以猜。”
武维之也哂道:“但没有人告诉你猜得对不对!”
老头又哂道:“一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