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六
蓝衣人双目一寒,沉声道:“大师与其问我,何不省下精力去找出另一个‘金判’?另一个‘金判’如能找出,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众悟大师垂眉道:“这样做过了。”
蓝衣人哈哈大笑道:“那不就得了吗?‘金判’怎么突然失去了音讯呢?他死了吗?怎么死的?死於何人之手?屍骨何在?他躲起来了吗?躲起来的原因何在呢?”
众悟大师轻轻一叹,默然低头。蓝衣人又是一阵大笑,同时说道:“这个问题,到此已可告一段落,大师还有什么指教吗?”
众悟大师合掌躬身,低声说道:“贫僧众捂虽经各位施主推为此行代表,但和平表决的方式既已受阻,底下将该怎么做,就非贫僧可以擅断的了。”
蓝衣人手一挥,笑道:“那就商量着办吧!”语毕一笑落座。众悟大师默默转身,也坐回原来的地方。一刹那,大殿中又回覆到一片沉寂。千百对视线,又一度开始不安地扫射起来。
西边宾席人潮中,有两个人的神情较为特别,只不过由於人多,以致无人注意及之罢了。宾席是九层长可十丈的石阶,这时最高的第九层中间,坐的是一名青年文士和一名少年书生。青年文士年约三旬左右,头戴青布方巾,身穿青布长衫,斜背一条狭长青布袋囊,双眉修长,面如满月,神采飘逸异常。少年书生约双十出头,唇红齿白、鼻如悬胆、眸若点漆,英俊中别具一股妩媚的女性秀气。
这时在场群豪不是望云殿,便是望对面的礼席,只有这一双斯文中人一直居高临下,在面前脚下的八层石阶上来回搜视不停。
但见少年书生眉峰微皱,眼望前方,低语道:“姑姑,难道说他没有来吗?”
被喊做“姑姑”的青年文士也是眉峰一皱,摇摇头道:“来可能来了,但你们既未约定相见暗记,他如因故改了装束,而又没有时间跟我们联络,这么多人,哪里去找?”
就当“文士”“书生”在第九层悄声对答之时,最下面的第一层中间,那名紫膛脸、镖师模样的中年人,正目不转睛地朝对面礼席上的灰衣驼背老人望着,眉宇间似乎充满了迷惑和焦急。灰衣驼背老人眼皮微睁复合,这时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复缓缓一摇,就好像在向谁表示:“知道了,别急——”
就在这个万籁无声的当口,坐在灰衣老人身旁、一直默无所动的太极道长,突然一偏脸,低声说道:“大师,贫道有僭了。”众悟大师端坐不动,垂眉答道:“道兄请便。”
太极道长立身而起,缓步向云殿前方下面的空地走来。於是殿上殿下所有的目光,立即带着疑讶之色,一齐集中到这位一直与少林众悟大师声誉并隆的武当掌门人身上。
但见那位灰髯拂胸、背插长柄云拂、飘飘然有着一股出尘之概的武当掌门人,在向前走了十来步,距云殿前空地尚离三五丈远处之时,忽然出人意料之外的脚下一停,回身向来处礼席第三排注目喝道:“一心,过来!”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一名灰衣道人立即恭诺一声,应声离座。
那位年约五旬上下、面目清癯、眼神清澈但眉梢却笼着一抹悲忿之色的中年灰衣道人走到太极道长身前,立即端身跪下,垂眉道:“一心听候掌门人差遣。”
太极道长从背后取下那支长柄拂尘,手执柄端、拂尾披落一心道人头顶;左手托起一只锦囊,肃容沉声道:“贫道太极,武当第二十七代掌门,现请少林众悟大师暨各派同道监证。自此刻起,武当一派掌门之职,由二十八代弟子一心接掌!”
此举大出众人意外,但也仅是刹那工夫,众人便都相顾点头,相继领悟过来。
伏在地下的一心道人刚颤喊得一声:“师伯——”
太极道长立即沉喝道:“住口!”脸色一寒,沉声接道:“武当二十八代弟子中,一尘居长,你为次,只要你以后勿忘掌门一职本非轮到你接任这一点,也就是了!”
一心道人双肩微微一抖,终於哑声应道:“是,一心知道了。”
太极道长拂一收,沉声道:“领收本门印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