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武维之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比,立即循池向西奔去。池头尽处,是一条羊肠狭道。一切均如紫燕十三所说,狭道中岔路分歧。武维之毫不冲疑地逢弯左拐,先后走了约莫顿饭光景,出谷抬头,十丈开外,果然是一片悬崖。悬崖之上,屋宇连绵,大概便是“圣母官”了。
这时业已起更,一轮明月正自东边山头冉冉升起。悬崖两边都似乎有路可通宫后。武维之隐身石影下,正盘算着应打哪边向宫后排云峰走,以便进入“天凤府”时,扫目之下,不由得骇然一震。原来他一心打量崖顶情势,竟忽略了近在身前五丈之处的情景。面前这块谷地,宽广平坦。月色下,此刻正静悄悄地坐着三男一女,四个年事甚高的老人。
三位老人坐在三只蒲团上,每人面前放着一只石几,石几上除一盏一碟外,别无他物。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三位老人的背影。三老坐位各距五尺左右,中间那位老人身材最高,一身白衣。左边是位黄衣老人,头发灰白。右边是位青衣老人,头发全白。两人均较中间的白衣老人矮了半个头。
三个老人对面,脸向这边坐着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紫衣中年妇人。三位老人端坐不动,面目及表情均不可见;而面向这边的那名紫衣妇人修眉微皱,似乎在瞑目思索什么。
武维之心头一动,暗呼道:“三老,一定是天、地、人三老!”同时,他可断定:三老对面的那名紫衣妇人,一定就是当年的“玉门之狐”,今天风云帮的“太上帮主”阴美华!
三老他虽没见过,但从三老衣着以及坐位猜测,他知道中间坐的那名老人可能就是“天老”司徒奇,而左边黄衣老人是“地老”黄玄,右边青衣老人是“人老”诸葛符,也应无甚疑问。
三老果然联袂出世了,这真是个令人欣狂的发现。不过,三老既然联抉找上门来,现在却跟这个女魔不发一语地对坐着,却是为了什么呢?
他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安慰,心想,还好没有一下冲出去。现在,他将身子跟石壁贴得更紧。心跳着,注目场中,不稍一瞬,竟将本身此行要务忘得干干净净。
沉默继续着,又是盏条光景过去了。玉门之狐眉峰虽然时而眨动,却始终合目无语。这段期间,三老均各浅啜了一口清茶,也没其他表示。
月亮又升高了三尺光景,益发明亮起来。忽然间,左首的地老轻轻咳了一声。玉门之狐似被惊觉般骤然睁开眼皮,先是歉然微微一笑,然后这才目光稍偏地老,注目柔声道:“‘一品箫’在这数年中,一直为本帮好好的招待着。关於这一点,三位能够相信吗?”
武维之心头一震,暗忖道:“原来在谈我父亲——”一念及此,呼吸几乎停止。
忽听地老冷哼一声道:“交出人来,他自己会告诉我们。”(武维之不由得激动地想到:“是的,师父没说错!虽然他孙儿黄衫客黄吟秋无恶不作,但这位老人毕竟是可敬的。”)
玉门之狐笑意一敛,皱眉道:“宽限三天也不行吗?”
人老沉声缓缓接道:“三年已经够长了!”(武维之心头一酸,暗呼道:“外祖呀外祖!您老既知这样说,那么过去的三年,以及自我娘回到您身边以后的那段漫长岁月,您老又怎一无表示的呢?”)
玉门之狐目光一扫人老,好似甚感为难的道:“解药在少华身上,她人去了华山,三位不是不知道。她最冲明天就会回来,三位何不稍稍通融一下?”
中间天老冷冷沉声说道:“我们要的只是一品箫本人!”
玉门之狐转正脸,意颇恳切地苦笑道:“这怎么行呢?老身母女一错再错,如今既然蒙三位不咎既往,老身如交出的只是一个废人,怎生说得过去?”
人老头一抬,声音沉重地接道:“阴美华,你将我们三个老儿看做什么样的人?少做作一点好不好?就算你那独门毒药无人能解,你如有心,以后派人补送不也一样吗?”
玉门之狐点点头,无可奈何地叹道:“三位既然坚持,只好这样了!”
(武维之狂喜,泪如泉涌,心底止不住喊道:师父,维之愿受任何处分,今夜我也要等在这里守候父亲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