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
武维之点点头,暗哑地应了一声。师父此行,他不能阻止,也没有理由阻止。但一旦追及之后的结果将会怎样,不难想像得到。他们师徒在习成了完整的大罗神功的今天,武功方面虽可不将阴氏母女放在心上,但古谚云:双拳不敌四手,好汉抵不住人多——更何况父亲一品箫尚沦於魔手,处处投鼠忌器呢!他思念至此,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金判向爱徒交代完毕,如飞走去渭水河边。伸手折下一段枯枝,遥掷河心,跟着腾身一跃,单足一点水面,身形再起,已然越过十来丈宽的河身落向彼岸。蓝影闪动,如风飘云行,眨眼消失不见。
武维之衣襟尽湿,但双掌却未松懈分毫。这时感觉阻力一消,知道青衣少年本身血脉已通,忙凑身向前轻轻问道:“兄弟,现在感觉怎样?”
前面青衣少年低声回答道:“我很好……只是……还不能走动罢了。”
武维之抽掌站起,极目向官道两头望去,空道寂寂,什么也没有发现。稍稍踌躇,立即俯身说道:“我抱着你走吧!”
青衣少年身躯一偏,急急说道:“不,不,不!”一连三个“不”,神色紧张之至。
“这是家师的吩咐,而且我也不太累,兄弟又何必见外?”武维之口中笑说着,不容对方再有表示,伸臂将青衣少年抄起,搂在怀中,放步向官道上纵去。青衣少年只稍稍挣紮了一下,即埋首怀中,不再一动。
武维之疾行如飞,走着走着,忽然感觉青衣少年的身躯逐渐柔软熨贴起来,抱持也较先前更为方便,手臂紧了紧,脚下益发加快。这样又走了片刻,午时光景,华阴城已然遥遥在望。
忽然间,武维之胸口一热,初尚以为自己真力耗损过度,怀疑体力已告不支,默默凝神查察了一下,这才发觉那股热流原来传自怀中青衣少年的双颊。当下脚步一缓,俯脸向怀中细声问道:“难道又不舒服了吗?”
青衣少年头脸埋得更紧,低声断续地道:“我……很好……快走吧!”
武维之意犹不释,敛眉冲疑地道:“那么怎会烫得这样厉害?”前额一低,凑近接着说道:“来来,你抬起脸来,让我用额头量量看,你究竟是不是发烧?”
青衣少年双腿一蹬,微带怒意地叱道:“怎么这样噜嗦?不走就把我放下!”
武维之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笑起来。怀中青衣少年似乎吃了一惊,身躯微震,肘弯撑处,仰起半边红晕如醉的脸孔,注目迫切地道:“你笑什么?”
武维之笑着说道:“笑什么?笑你这副脾气。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会认识你,原来你的脾性跟我们师徒竟同一格调。哈哈哈!”笑毕,又接道:“不过这一来,我可放心了。你元气已比刚才充沛得多,安抵华阴,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啦!”朗笑着,重新放开脚步。
他们进得城来,已是午末未初时分。城北丐帮华阴分舵,那座道观前,一向笑口常开的丐帮帮主脏叟古笑尘正皱着眉头,来回地踱着。头一抬,看到武维之,方惊喜地噢得一声,蓦然察及武维之手上抱了人,不禁目光一直,急步抢上,连声道:“怎,怎么了?”
武维之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脚下不停,一运进入观内。
观内,院中,黑无常在烦躁地揪着头发;白无常拢手望天,一动不动,像座白色佛像。只听玉女司徒雪一声喜呼,自大殿上如飞奔出。雪娘闻声抬头,轻轻一哦,也忙下殿走了过来。
玉女司徒雪把着表哥手臂,迫不及待地道:“这人是谁?”这一问,可将武维之间住了。事情经过得那样仓促,师父没有说,他也忘了问,天晓得这人是谁?
武维之正在发窘,身旁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交给我,武少侠。”语音甫毕,一双自玄色衣袖中露出的皓腕,已从武维之怀中将青衣少年一把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