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一
道人将信将疑地点着棋盘,口中念着“一、二、三、四……”最后,头一抬,狠狠翻眼道:“黑棋赢两路,错了吗?”
朱元峰淡淡反问道:“这盘棋完了没有?”
道人指着棋盘下角叫道:“只剩一处小宫子,何能影响大局?”
朱元峰道:“这处宫子出入有几路?”
道人不假思索道:“三路。”
朱元峰接着道:“现在轮到谁走下一步?”
道人两眼一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朱元峰缓缓接下去道:“黑棋活了便赢,是事实,也是一种错觉,因为谁也没有再去计较,白棋底下还有一手棋,当初拿黑子的人,如果要他接着下,在下相信,此人将决不作就地做活之想,因为事实很明显:棋活了,棋也输定了!而这,也就是在下之所以认为就地做活乃属下策之原因!”
道人呐呐道:“那么……”
朱元峰接下去道:“在下刚才尚是一种客气的下法,假如再逼紧一点,黑棋可能还要多输一两路。所以,黑棋必须向外跑,故意引诱白棋向后追,看下去黑棋也许很狼狈,而且相当危险,但是,有一件事我们得明白,黑棋一路血战,所经均为白棋之疆域,黑棋一活,白棋便输,正是指此而言!破尽对方空地而后活,而非畏首畏尾地活块太平棋!”
道人拊掌怪叫道:“好,好,好小子,有你的!”
朱元峰趁机问道:“噢,对了——”
道人手一摆道:“知道了,你小子想问那座九子谷在龙门山的什么地方对不对?”
朱元峰大吃一惊,设非他己看出对方并无恶意,这时不扑上去,来个先下手为强才怪!
不是么,刚才,他低着头,出神思考,牛鼻子居高临下,试问有几个朱元峰还能留到现在?
朱元峰呆了一阵,张目期期道:“道长……如何……知……知道的!”
道人正待接腔,眼角偶扫亭外远处,忽然低声道:“小子快将棋盘子收去箱子里!”
朱元峰动作敏捷,三下两下便把棋盘子收好,等他盖上木箱,转脸望过去,山道上,一辆马车,正自逍遥观方面得得而来。
待那辆马车驶进石亭,朱元峰不禁为之一呆。
马车上那名马车夫,竟赫然又是一名中年脏衣道士!两道士生相虽然不同,但脏则如一。
朱元峰讶忖道:莫非逍遥观的道士个个如此,而脏的程度,只是因那栈伙个人的看法有所不同?
啊,不!这名摆棋的道士,绝不是逍遥观的道士,现在驾车来的,才是货真价实,属於逍遥观的那名“脏道士”!
那么,这边道士,又是哪里来的?又怎知道他在打听九子谷的呢?
朱元峰念转未已,那辆马车已於右亭外面缓缓停了下来,亭中道人向前走出一步,立掌稽首道:“这位道兄好!”
一双奕奕眼神,则在亭中道人和朱元峰身上转个不停。
亭中道人接着问道:“道兄驾车,是不是去临晋?”
车上人冷冷回答道:“正好相反,要去临汾!”
亭中道人面露喜色道:“啊,那太好了,法弟与这位小施主,想去临汾,求道兄通融一下,等会儿车子轮着赶就是了!”
车上道人注目道:“要去临汾,怎会走上这条路上来的?”
亭中道人解释道:“本想前去道兄宝观结点缘法,现在既然有便车,车资不愁,干粮还有,就用不着再跑这一趟了。”
车上道人道:“很抱歉,这辆车子不方便,道兄和这位施主,还是请去敝观向我们当家的另外想想办法吧。”
说着,手中缰绳一抖,一声叱喝,便待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