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场,回荡在半空,久久不散,每一个字都如千斤重锤,敲打着两万多颗心脏,士兵们神色剧变,先是惊讶,然后变得异常震惊,有些恍然大悟,还有些迷惑不解,少部分人将信将疑,不过,大家都一动不动,战战兢兢,惟恐惹来杀身之祸。
宣读完毕,魏木生顿了半刻,将圣旨递还给魏林生,紧接着拱手向北举了举,厉声说道:「大王乃千古圣君,早就察觉了桑公李的阴谋诡计,总帅大人前天接到圣旨后,当机立断,布下天罗地网,今早一举击毙几位贼首,方才已经将所有潜伏的奸细一网打尽,各位虽然平日恶迹斑斑,但总帅大人宽宏大量,慈悲为怀,念及你们只是受到桑公李瞒骗,并没有参与叛乱,罪不至死,所以决定既往不咎,希望大家放下包袱,重新做人,绝对服从军令,如若再犯,绝不轻饶。」
众士兵顿时浑身轻松,欣喜若狂,又连磕三个响头,三呼万岁,齐声叫道:「大王圣明,总帅英明,谢总帅大人、魏大人!」
魏木生抬起左手,面无表情:「知错改错,甚为难得,各位弟兄请起,咱们大周即将横扫夏逆、商逆,一统天下,需要沙场杀敌的勇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希望弟兄们在总帅大人的带领下,精忠报国、奋勇杀敌、疆场立功,日后封得万夫侯,终身享受荣华富贵,子子孙孙成为高贵的贵族。」
士兵们齐刷刷地起身,目光又聚集在魏木生的身上,他面露微笑,语气轻柔:「总帅大人有令,任命我和魏林生大人为万夫长,暂时带领各位弟兄,希望大家能够相互配合,不要辜负总帅大人的厚望。」
看着一双双敬畏的目光,魏木生脸色一板,眼中精光连闪,大吼道:「我宣布总帅的第二条命令——禁口令,桑公李叛乱事关重大,牵连很广,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交谈、泄漏、传播此事,违令者斩!」
这一吼使出了全部功力,整个校场弥漫着浓浓的杀气,众人心中一跳,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个个心惊胆战,他们以前吃尽了苦头,当然知道两位万夫长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魏木生厉眼一扫,继续说道:「总帅大人赏罚分明,现在宣布他老人家的第三条命令,我与魏林生大人的本部人马忠诚无二,平叛有功,所有人都晋陞一级,同时进入咱们的万人队。」
那两千人一愣,随即欢呼雷动,喜笑颜开,异口同声地说道:「谢总帅大人,谢魏大人!」
魏木生摆了摆手,面对两万士兵,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柔和:「各位弟兄,我与魏林生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半个月之后进行大比,从你们中间选出二百名十夫长、二十名百夫长,获胜者当场宣布,立即上任,总帅大人已经恩准。」
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顿时精神一振,个个惊喜万分,所有人都挺起了腰杆,在他们的眼里,两位万夫长大人转眼间变得和蔼可亲,不再面目狰狞。
魏木生看了看魏林生,一直沉默不语的魏林生上前说道:「全体注意,现在开始重新整编,第一万人队向左转,前进三十丈......」
校场上热闹非凡,喊声震天,整编工作如火如荼,陈凡心中却很不平静,边吃边停,浮想联翩:「没想到,魏木生师兄弟粗中有细,竟然想出了伪造圣旨的把戏,迅速安定人心,将今天的杀戮行动隐饰过去,但是此计风险太大,破绽百出,形同儿戏,头脑稍微灵活一点即可识破......不过,也许越是简单越是可行,也许看似幼稚的方法却是能收到奇效......厚土的士兵都是穷苦之人,少量还是奴隶出身,目不识丁,非常愚昧,尊卑观念根深蒂固,对於修士更是敬若神明,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另外,他们在军中地位低下,基本上没有晋陞的希望,作战最勇敢、杀敌最多的勇士也只能担当十夫长......总的来说,手段还算高明,辣手立威,圣旨震慑,又通过选拔底层军官的方法收拢人心......」
自从来到军营,陈凡其实一直在提心吊胆,清除奸细虽然非常顺利,但大家的处境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只是赢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无用置疑,桑公世家内部有一套完整的联络体系,近千人集体失踪,肯定隐瞒不了多长时间,几天之内就能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周的腹地,距离边境还有几万里,根本无法逃跑,更不用说带领五万大军叛变。
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陈凡喃喃自语道:「两派虽说水火不相容,势不两立,冲突不断,但大家都心存忌惮,无论怎么吵闹,总是紧守最后的底线,绝不会完全撕破脸皮,所以两年多来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凡三哥性情粗鲁,可也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怎么敢当面激怒李执事?......李执事能够高居骑兵营监事,肯定也不是无能之辈,怎么会如此冲动?......」
想到这儿,陈凡心头一阵疑惑,升起了几个大大的问号,百思不得其解:「奇怪,秦老哥经验丰富、生性稳重,他为什么如此莽撞?按理说,有虹姑撑腰,李执事只是虚张声势,绝对不敢真的杀害凡三哥,如果好言相劝,或者强行保护三哥,李执事也无可奈何,不可能陷於今天的绝境。」
疑虑越来越多,陈凡心乱如麻,情不自禁地放下了筷子,躺在太师椅上陷入沉思,白天的各个细节在脑袋里缭绕、盘旋:激怒李执事、背后偷袭、几人围攻、清除所有军官......全面戒严、封锁消息、软禁士兵......假传圣旨、整编计划、软硬兼施、收服人心......
很久,很久,猛的灵光一闪,一下子僵住了:难道是巧合?不,绝不是,这分明是一整套完整的计划,绝对蓄谋已久,否则不可能干得如此干净利落,一环套一环,丝丝相扣,称得上天衣无缝......难怪魏木生兄弟胸有成竹,对,他们只不过是带兵大将,不可能有这么高明的手腕,也不可能伪造圣旨,如此说来,他们应该是按计行事,难道......?不,现在的条件并不成熟,仓促行事只是自寻死路......
不知不觉中,魏木生师兄弟进入点将台,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拱手说道:「两位师叔......」
陈凡摇了摇头,抢着说道:「不到一个半时辰就全部搞定,好,坚决果断,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了不起,两位贤侄智勇双全,真是难得的帅才,干一个万夫长有些屈才,我觉得总帅之位也是绰绰有余。」
两人老脸一红,神情有些尴尬,魏木生挠着头发,呐呐地说道:「华师叔见笑了,小侄惭愧,嘿嘿,咱们只是耍耍小聪明,不到之处还望师叔指正。」
陈凡微一思索,点头说道:「此计很好,只是人多嘴杂,虽说没有人敢於追究圣旨的真伪,但是难免有个别人瞧出破绽,心生疑虑,甚至於不小心露出口风......呵呵,也许是我过虑了,你们肯定早有预防措施,是不是?」
魏林生嘿嘿笑道:「华师叔提醒得极是,咱们已经下令,每个十夫长必须时时刻刻盯着手下的兵,百夫长也不得懈怠,任何人禁止出营,而且鼓励相互揭发,告密者重奖,并让所有的士兵相互监督,一人有罪,十人全斩。」
陈凡怔了怔,随即竖起了大拇指,放声大笑:「两位贤侄不简单,哈哈!告密法、连坐法,厉害,手断虽毒,但非常有效,佩服!」当即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回营休息,我与黑皮在此调息......嗯!去吧!」两人相视一笑,招来士兵收拾了碗筷,然后拱手离去。
硕大的校场空无一人,密密麻麻的火把依然来回飘动,阵阵寒风吹过,火焰的舞姿更加美丽动人,五万将士疲惫不堪,除了一些站岗放哨的士兵,所有人迅速进入了梦乡,夜幕下的大营万籁俱静。
陈凡走到点将台边,凝视着群星闪烁的夜空,默默想道:「还有一种可能性,双方长期对峙,都有自己的应变方案,桑公李的杀手镧就是那些潜伏的高手,今天的行动也是几位老哥苦心经营的结果......也许确实是事发突然,李执事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几位老哥只好提前发动,只是没想到四人同时受伤,致使群龙无首......呵呵,幸亏我及时赶到,无意中弥补了其中一些破绽...... 不过,无论计划如何周全,他们很难向虹姑解释清楚,更难消除桑公世家的怀疑,如此说来,计划不会到此为止,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可能虎头蛇尾,应该还有后续方案,嘿嘿,也许秦老哥另有妙计,也许虹姑也涉足其间,这些计划甚至於得到她的首肯......」
「虹姑?」想到这儿,陈凡竦然一惊,浑身冰凉:「天啦,我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不可能,她是桑公世家的长老,地位崇高,应该是一位核心人物,怎么可能参於此事?......咦!难道是桑公世家内部产生矛盾?任何一个组织、家庭都免不了内部矛盾,规模越大、人数越多,矛盾越严重,利益越大派别斗争越激烈,听桑公李与桑公亭的口气,长老会内部对虹姑包庇南疆门派颇为不满,也许虹姑的处境也相当艰难,干脆来个先下手为强,将骑兵营紧紧地抓在手里......不,这种可能性很小,桑公世家正处於关键时刻,她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而杀戮家人呢?而且三位哥哥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凡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黑皮正兴致勃勃地改装着匕首,手腕微抖,剑刃连闪,粗糙的木头很快就变成精致的把柄,神情极为专注,一丝不苟,黝黑的脸庞非常严肃,好像在做一件重大事件。
不一会儿,黑皮感应到陈凡的目光,抬头一笑,得意洋洋地举起刚刚完工的匕首,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手艺,陈凡随手掏出装有龙血的玉瓶、并解下灵剑递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再辛苦一下,呵呵,长夜漫漫,我抓紧时间修习《器术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