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最后一枚丹药,陈凡距离化丹期只有一线之差,继续盘坐重温《炼器总诀》,然后是上清宫阵法、《灵符九章》、《千咒语》、《器术秘诀》,以及百慧生所传的六艺基础知识,平生所学全部过滤了一遍。
醒来后,看着仅剩的几块肉干和几坛虎胆酒,不禁苦笑:「唉!无需桑公千虹动手,也许自己就饿死在这里......算了,不管这么多,先填饱肚子。」
扔掉酒坛,抹去嘴边的油污,伸了个懒腰,起身后看了看满身狼狈,不由自嘲道:「堂堂一个炼丹师,竟然比叫花子还要惨,可怜啊!嘿嘿,先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一觉,死也要死得舒服一点。」
突然神情一怔,湖边飘来几句歌声,虽然含糊不清,但可以清晰地听到是一个女人在歌唱,声音凄美动听,好像天籁之音。
「难道是桑公千虹回来了?」陈凡大吃一惊,立即运气静心,然后晋入心镜通明。
湖畔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身穿洁白的轻纱长袍,乌黑的头发一直散落到腰间,赤裸的双脚在水中摇晃,激起了阵阵浪花,右手举着一根树枝,时而在空中挥舞,时而抽打着湖面,再看看绝美的脸庞,果然是桑公千虹,只是脸色苍白无比,神情有些呆滞。
陈凡犹豫片刻,还是拿起衣服向湖边走去,一路想道:「她来干什么?正式摊牌?还是仅仅回来看一看?也许是专门送一些食物。」
陈凡越走越近,越走越慢,他不由其来地冒出一个直觉,桑公千虹似乎有些异样,人还是那个人,但浑身笼罩着一丝鬼气,这种鬼气与平常的神秘之气有所不同,似乎是一个孤魂野鬼,令人毛骨竦然。
坐在桑公千虹身边,却见她旁若无人地哼着小调,悠然自得地戏水玩耍,长袍微挽,露出精致洁白的小腿,枝条一动,下起了阵阵小雨,小调好像没有歌词,只有音律,嘴唇微颤,还带着一丝鼻音,对陈凡置若罔闻,也许是不屑一顾。
她两眼空洞,没有丝毫神采,面无表情,声音越来越凄惨,似乎在悼念着什么人,又像在怀念过去,幽怨深长,催人泪下,天地为之动容,四周的美景黯然失色。
陈凡受到了强烈的感染,心神摇晃,满腔悲痛,不由自主地泪如雨下。
「咯咯!」桑公千虹猛然放声大笑,面目扭曲,眼光疯狂,随手扔下树枝,捂面痛哭,疯狂尖叫道:「海儿......我的海儿......我可怜的海儿......」凄惨得让人心颤。
陈凡暗暗称奇:「海儿?谁是海儿?难道她和老哥哥还有一个儿子?那个海儿怎么啦?难道已经死於非命?」
哭声渐停,桑公千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一片惨白,凝视着陈凡呆了片刻,好像回过神来,忽然问道:「你就是那个华中生?也叫什么陈凡?」
陈凡愣住了:「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是不是已经神智不清?」
桑公千虹凄然一笑,转头看着湖水,低吟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孤独一生了无望。」 双脚搅动湖水,「咯咯」大笑,然后说道:「不要害怕,我不是她,我叫桑公千莲,是她的孪生妹妹。」
陈凡仔细观察,外貌惊人相似,同样的面孔、同样的身材,就连头发也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辩,最大的差别就是修为不同,眼前的桑公千莲只是一位实丹师,不禁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桑公千莲慢悠悠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
陈凡摇了摇头,长嘘一口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轻轻地说道:「这里是你们桑公世家的地盘,当然能来,但现在已变成一个囚笼,你我素不相识,不会是专门来看我这个囚犯吧?」
桑公千戏水良久,幽幽地说道:「我是来找她,唉,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陈凡拔起一根花草含在嘴里,轻笑一声:「你们是亲姐妹,怎么不知道她的行踪?」
桑公千莲语气冷漠,不屑道:「她如今是族长,统领上万修士、亿万臣民,高高在上,怎么会瞧得起我这个妹妹?」
陈凡一惊,呐呐地问道:「什么?她何时成了桑公世家的族长?」
桑公千莲撇了撇嘴,嘲笑道:「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你这个傻瓜......」紧接着脸色一沉,叹息一声:「不是你一个人傻,我是个傻瓜,魏目子是傻瓜,那些老家伙也是傻瓜,大家都是傻瓜,唉!天下没有人再比她聪明了。」
见陈凡一脸惊讶,她收回双脚盘坐在地,摇头说道:「不要不服气,你喝了那么多傻瓜酒,又吃了那么多傻瓜药,不是傻瓜才怪!」
「傻瓜酒?傻瓜药?」陈凡一股脑地爬起身,急切地问道:「那虎胆酒与丹药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后果?」
桑公千莲一掌击在地面,拣起几块碎石,一块块扔向湖面,发出「咚咚」的轻响,扔完后双手抱膝,默默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想不想听?」
不等陈凡回答,自顾自地开始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国家,整整存在了八百年,强盛时万国来朝,威风八面,衰弱后众叛亲离,诸侯争霸,天下大乱,政令不出京城,苟延残喘了数百年,终於被一个最强大的诸侯灭亡,十八位大臣带着幼主逃到一个遥远的地方。」
顿了片刻,她面显哀色,继续说道:「他们定居在异国他乡,组成一个家族,起初人单力薄,只有立下遗嘱,吩咐后人勿忘复国之志,随着时间的推移,回乡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但家族的人口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大,於是重新燃起了复国的慾望,不过是在异乡建国,他们足足准备了上千年,为了能横扫天下,经过千年的研究,炼成了一种能够迅速增长功力的药酒与药丸,称之为虎胆酒、飞昇神丹,仅仅数十年时间就修成了数百名丹师。」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神色木然,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陈凡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难怪桑公世家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高手,原来如此。天啦,无须数百年的苦修,短时间内就能速成丹师,太可怕了,已经打破了所有的修行观念,看来他们都是天才。」
桑公千莲冷笑不已:「天才?哼,他们都是一群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陈凡奇道:「为什么?」
桑公千莲苦笑一声:「酒是药引,丹是毒药。它们虽然能快速提高功力,但只是凭借药力激发人的潜能,强行增加功力、提高境界,并没有天道至理的领悟,很难驾御如此强大的真气。唉!一旦喝下虎胆酒,只有服用飞昇丹才能炼化天地元气,否则功力不仅再无寸进,还会自爆身亡。」
陈凡大惊失色,急促地问道:「难道我一辈子也离不开飞昇丹?」
桑公千莲点了点头,叹气道:「每个人的潜力都有一定极限,绝大部分人经受不住药力当场死亡,剩下的人到达一定境界就停滞不前,境界越高危险越大,寿命不会超过百年,即便侥幸炼成金丹,也无法修成灵身,飞昇仙境,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也许第二天就会自爆身亡。唉!所以我叫它们傻瓜酒、傻瓜药,大家都是傻瓜,也是一群疯子。」
陈凡脑袋一轰,神志有些恍惚,心神大乱,低头一声不吭。
桑公千虹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看到了那只药瓶,好像没有化丹丸,咯咯,只要你再吸收一点元气,肯定活不了三天,咯咯,也许是咱们的族长大人太忙了,忘了你这个活宝贝。」
陈凡强行平静下来,轻声问道:「化丹丸是什么?」
桑公千莲右手一翻,摸出一只透明的玉瓶,内有一枚浅黄色的丹药,晃了晃说道:「每跨入一个新境界都需服用特制的丹药,否则就是自寻死路,咯咯,送给你。」随即扔了过去。
陈凡握着手中的玉瓶,疑惑不解:「你为什么帮我?」
桑公千莲捋了捋长发,媚眼横飞,不停地娇笑:「怎么?不想要?咯咯,我看你顺眼,不要害怕,没有任何条件,咯咯,桑公世家都是疯子,我也不例外。」紧接着又扔出一瓶丹药:「这是傻瓜药,都给你。」
就在陈凡目瞪口呆之际,她悄无声息地飘然而去,走到百米后又飘然回头,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唇:「你在那南荒楼前一动不动,是不是对里面的宝贝感兴趣?」
陈凡怔了怔,先摇了摇头,又点头说道:「有些兴趣,不过只是觉得奇怪,那个什么南荒楼非同寻常,也许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也许能够找到出去的门户。」
桑公千莲笑了笑:「看来你还挺诚实,那南荒楼是赤荒殿祖师爷南荒子飞昇前所建,只有历任殿主才知道进出口诀,咯咯,我正好知道一点,想不想要?」
陈凡摇头说道:「姑娘说笑了,如此重要的口诀怎么会传给我一个外人?赤荒殿已亡,现在属於你们桑公世家所有。」
桑公千莲脸色突变,眼中露出一丝怨毒的目光,冷冷地说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哼,他们当然想要,想得快要发疯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偏不给,求我也不给,哼,凭什么给他们......你听好了,这是口诀,我只说一遍,能否记住就看你自己的本领,错一个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一大段口诀脱口而出。
陈凡全神贯注地倾听每一个字,口诀非常繁琐,足足用了一刻钟方才讲完,正当他重新默念时,远处传来桑公千虹的歌声:「幻兮幻兮...真兮真兮...梦兮梦兮...魂兮魂兮...飘兮飘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