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谷子摆了摆手,正色道:「夏道友过虑了,咱们蓝荒殿虽说是邪派,但一向洁身自好,对修士同道敬重有加,只要是心存善意,无不双手欢迎。在百草堂期间,朴长老与飞长老曾经介绍过夏道友的事迹,在下与各位师兄弟都是心存敬意,可惜道友一直闭关不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陈凡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而且非同一般,是酒肉朋友。」
禹谷子一拍巴掌,忍不住笑出声来:「夏道友性情高雅,处处与众不同,好,咱们是酒肉朋友,嘿嘿,在下正欲回营,邀请道友前去做客,不知道友可否赏脸?」
陈凡微微一笑,默不出声,似乎犹豫不决,又像不可置否,禹谷子连忙说道:「夏道友请不要误会,在下并无它意,只是一向好交天下奇人异士,诚心想与道友交往,是去是留任由道友决定,在下无不从命。」语气非常诚恳,又非常急切。
陈凡目光炯炯,紧盯着他的眼神,目光柔和,又异常锐利,好像要看穿他的内心,禹谷子直面而视,清晰如水,隐含满腔热情。
火苗在两双眼睛之间摇晃,却挡不住他们的视线,两人纹丝不动,足足对视了半刻钟,忽然心中微动,突如其来地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好像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好,禹兄是条好汉子,值得交个朋友,再推冲就显得过於矫情了。」陈凡猛然仰头大笑,扬了扬手里的树枝:「怎么样?现在就走?」
禹谷子喜不自禁,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声极为豪爽:「当然,现在就走……尘师弟,你们都出来吧,夏兄如今是咱们的朋友。」
东南西北各自飘来一条身影,很快就站在禹谷子身旁,他拱手说道:「夏兄莫怪,如今形势复杂,赤荒殿狡诈多端,不得不防。」
「人之常情,禹兄无须解释。」陈凡淡然一笑,打量着那四人,点头说道:「四位道友修为高深,呵呵,在下佩服。」
禹谷子起身逐一介绍道:「他们都是在下的师弟,也是蓝荒殿长老,现与在下一起共事,咱们都是好兄弟,道号分别是禹尘子、禹具子、禹苦子、禹符子……夏孤子道友乃不出世的高人,大家不要拘束,随意一点。」
禹尘子的身材和禹谷子差不多,而且面貌有些相似,只是皮肤较白,禹具子一头黑发披在肩头,浓眉大眼,目光如电,威风凛凛,两人均为化丹中期。
禹枯子与禹符子是化丹初期,一个较胖,肥头大耳,脸上挂着一丝憨笑,显得有些笨拙,但两眼精光时隐时现,让人心惊胆寒,另一位禹符子矮小瘦弱,皮肤蜡黄,脸上的皱纹一堆又一堆,好像一张千年老树皮似的,两只小眼睛不停地转动,似乎心机较深。
他们都穿着浅灰色的道袍,但是也带有丝丝血迹,脚下的布鞋更是一片血红,禹尘子背着一只血淋淋的包裹,禹具子背着五把宝剑,禹枯子的左臂、禹符子的右臂都包裹着一块白布,大量的鲜血将布染得通红,两人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四人面带喜色,同时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见过夏道友。」
陈凡一跃而起,抱拳回礼:「各位不要客气,在下闲散惯了,失礼之处请莫怪。」
禹谷子喜气洋洋地说道:「夏兄,各位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营,走!」
禹尘子立即说道:「还是小弟在前,大家各就各位,打起精神,不要让那帮兔崽子发现。」说完当先向东北方向奔去。
陈凡与禹谷子走在中间,与其他四人相隔两、三里,他们都是修为非常高深的丹师,身形极为快捷,只是路线非常奇怪,没有走直线,而是从南面绕了一个大弯,紧接着转向东面,数十里后又向拐北,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穿过大森林,登上了一座千米高峰,前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陈凡见他们表情严肃,步步谨小慎微,不由轻声问道:「禹兄,你们五人都是化丹师,实力已经极其强大,可是却如此小心,难道赤荒殿有那么恐怖吗?」
禹谷子想了片刻,传音道:「夏兄有所不知,咱们与赤荒殿打了八、九年,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很快就要有一场生死之战,双方都是各显其能,寻找各种机会干掉对方的丹师。唉,起初是一位化丹师带着几位炼丹师和实丹师出击,突袭对方的军营与粮草,刺杀军中大将,渐渐地变成了丹师之间的大战,而且越来越残酷,如今只有化丹师才敢出来,而且必须成群结队,即便是这样也非常危险,咱们蓝荒殿今年已经损失了十七名化丹师,赤荒殿死了二十三个。」
陈凡轻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刚才岂不是很危险?」
禹谷子神情肃然,点头说道:「不仅是这里,蓝冰河方圆八百里范围内都很危险,可以说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咱们称之为『丹师坟墓』,几年来死亡的丹师不低於上千人,夏兄非常幸运,幸亏碰上了咱们,若是遇到赤荒殿的巡山队就危险了,每一队的实力都不在我们之下,最可怕的是,偶尔有金丹师出现,任何一位高手都跑不掉。」
陈凡讶道:「乖乖,赤荒殿确实了得,居然连金丹师也出动了,厉害!」
禹谷子默默地说道:「金丹师只出现过两次,咱们两队人马一个也没回来,十个化丹师,其中有两名是化丹后期,屍骨找都找不到。」
禹谷子沉默不语,眉头紧皱,面带忧色,似乎还有一丝悲伤,也许在想着那些死亡的师兄弟,上千名丹师埋骨於此,蓝荒殿应该不少於三成,可以想像,每次出巡都是一次死亡游戏,生死各半,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营。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圆月升至头顶,闪烁的群星更加灿烂,大地一片银灰之色,苍凉阴冷,一座座山峰起伏叠荡,如同大海中汹涌的波涛,苍茫世界无比萧瑟,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到处都潜伏着杀机,令人毛骨悚然。
禹尘子忽然折向东方,速度极快,连续翻过几座山峰,百十里后又放慢了脚步,陈凡心里明白,经过常年搏杀,他们对敌人的规律已经了如指掌,那些地区应该是赤荒殿经常伏击的地点。
「禹兄。」陈凡忽然问道:「既然赤荒殿出动了金丹师,你们也应该针锋相对,否则岂不是人人自危,即便勉强出巡也是白白送死。」
禹尘子冷哼一声:「那当然,咱们蓝荒殿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哼,聂师叔听后勃然大怒,连续三个晚上扫荡千里,干掉了他们十五个化丹师,烧毁了三座大营,从那以后,大家形成了默契,金丹师只能对金丹师,化丹师之间各施其能,随意搏杀,凡人军队里不能有丹师上阵。」
「这个主意不错,还算公平,嘿嘿,如果没有一定制约,一个虚丹师就能干掉一个万人对。」陈凡微微一笑:「禹兄,你们今晚的收获如何?」
禹谷子傲然说道:「咱们在埋伏在五百里之外,大获全胜,干掉四人,重创一名化丹后期,可惜被他跑了,不过,留下了一只胳膊,嘿嘿,空口无凭,四把宝剑、四颗脑袋、一只胳膊都是证据,拿回去可以证实战果。」
陈凡心中一叹:「丹师坟墓名不虚传,堂堂化丹师也是命不保夕,太残酷了,唉,你杀我,我杀你,早就杀红了眼,仇恨已经深入骨髓,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是就是我亡,没有第二种可能。」
禹谷子眼睛一红,凄声说道:「夏兄,我两个弟弟、三个师弟就死在赤荒殿手里,咱们每一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自己的亲人转眼间就没了,此仇不报天理难容,出巡虽然非常危险,但是大家都抢着出去,只有亲手干掉仇人才能报仇血恨。」
听了他的话,陈凡心里沉甸甸的,人说乱世之人不如狗,以前指的是凡人,现在修士界也是如此,一场战乱将整个修士界都卷入其中,也许是修士界十万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最惨痛的一幕,无论谁是赢家,修士界已经元气大伤。
突然间,陈凡心中一跳,不一会儿,前面传来一个轻脆的响声,禹谷子脸色大变,失色叫道:「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