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一条溪水蜿蜒穿过,孱孱溪水在碎石间流淌,两岸长满了奇花异草,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令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姒虎生眼光不错,好一处修行之所!」
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闻着满鼻的清香,听着悦耳的鸟鸣,陈凡心头一片宁静,沿着小溪,缓缓地向西走去。
不多久,远处飘来说话声,透过茂密的枝叶,陈凡看到了三个人。
溪边有一块宽大的木板,一人平躺在上面,全身覆盖着一条棉被,看不清真面目,另两个是凡人,均在三、四十岁左右,身强体壮,暗红色的皮肤非常粗糙,眉目间极为相似,应该是亲兄弟,满脸憨厚之气。
两个凡人一左一右,坐在木板旁给那人按摩大腿,左侧那人轻声说道:「二爷,咱们回去吧,您一大早就出来晒太阳,已经大半天了。」
躺着的那人声音特别尖利,好像嗓子有伤,而且有气无力:「小石头,不要催了,再晒一会,等太阳下山再走。」
另一个凡人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爷每次来都郑重吩咐,您不能见风,时间一长就会受凉,现在已经是下午,马上就要起风了。」
二爷轻叹道:「大石头,这里的风景多美,山清水秀、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二爷今后再也见不到了,就让我看最后一次吧。」语气充满了悲伤和遗憾。
「二爷,您不要胡思乱想。」
两人惊慌失措,异口同声地说道:「大爷说了,他很快就会送来仙药,您放心吧,大爷神通广大,一定会找到。」
「仙药?这些年来,大爷找来的都是仙药,历尽千辛万苦,可是……唉!」
二爷苦笑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两个凡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小石头说道:「二爷,您先晒一会,小人给您拿药去。哥,您好生侍侯着。」起身向西跑去。
陈凡飘出树林,站在小溪边,看到桑公大刀的面孔,心中悚然一惊。
这是人吗?天啦,已经不成人形,咋一看还以为是一具骷髅。
瘦小的头骨包裹着一层皮肤,薄薄的,白得令人心颤,几乎看不到一点点肉,每一个地方都棱角分明,而且没有一根毛发,只有两只眼睛微微睁开,显示他是一个活人,眼中却露出浓浓的死气。
陈凡心中一片凄然,暗忖道:「五十年的折磨,铁打的金刚也会变成厉鬼,正常人也会变成疯子,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桑公大刀也是一惊,瞬间就冷静下来,语气平和:「不知道友光临,请坐。」
大石头反应最慢,抬头惊叫道:「你……你是谁?」吓得连爬带滚,退后数丈。
「不要害怕,大爷让我来送药。」
陈凡摆了摆手,先安慰凡人,然后坐在桑公刀身旁,掏出续命丸笑道:「桑公道友,你看看,姒兄找到了续命丸,不过,他事件太忙,只好让我代劳。」
「续命丸!」
凝视着豌豆大的丹药,桑公大刀僵住了,目不转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久,一下子激动起来,兴奋得无法自抑,嘴唇不停地颤抖,眼角流下了两滴泪水。
五十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多么美好的光阴。
从前是一位生龙活虎的修士,转眼间却变成了一个活死人,人不人,鬼不鬼,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中煎熬,生不如死。
五十年,经历了无数次希望,同样破灭了无数次,一次又一次陷入绝望。
今生今世,唯一的梦想就是找到续命丸,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还是不甘心。
现在,续命丸就在眼前,自己将永远脱离苦海,重新做人,成为一个正常人,甚至於恢复功力,重回修士界。
过了许久,桑公大刀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谢道友送药,敢问道号?」
陈凡笑逐颜开:「华中生,嘿嘿,你应该听说过吧?」
桑公大刀浑身一震,两眼放光,首次露出笑容,十分灿烂:
「原来是华道友,大哥时常提起你,他一生高傲自负,呵,应该说目中无人,却对道友心服口服,评价极高……华道友高风亮节,义薄云天,乃修士界一代奇人,在下真的仰慕已久,今日能得见真面,在下甚幸。」
陈凡摇摇头:「姒兄过誉了,修士界高人甚多,在下当不得奇人二字,只是一个俗人罢了……呵呵,咱们不说了,来,赶快服下续命丸,你明天就可以康复。」
桑公大刀点点头,忽然愣了一下,目光闪动,若有所思,轻「哦」一声,问道:「华兄,大哥近日忙些什么?」
陈凡一愣,随即笑道:「还能忙些什么?他没具体讲,但是现在形势逼人,不用想也知道。」
桑公大刀盯着陈凡看了片刻,接着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陈凡奇道:「怎么啦?想姒兄了?呵呵,不要担心,他命大福大,是个打不死的家伙,无数次出生入死都安然无恙,谁也拿他没办法,嗯,你早点康复,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华道友,你不要骗我,大哥已经不在了。」
桑公大刀眼皮微动,突然间,眼角流下了几滴泪珠。
泪水一片鲜红,是血泪。
陈凡心中一跳,强作镇静,笑容满面,笑声爽朗,声音极其柔和:
「桑公道友过虑了,姒兄如今修为高绝,而且机警过人,除了金丹师,谁能打过他?哈哈,巧了,我半夜来到五湖,正好与他相遇,这小子还是那么粗暴,一见面就给我一个任务,听说玄荒殿派他回西疆。」
桑公大刀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吭,血泪却不停地流下。
陈凡继续笑道:「分手时他还拍着胸口,一个月后在这里相见,咱们三人结为生死兄弟,从此以后,一起逍遥自在,傲啸风月。」
桑公大刀嘴唇颤动,喃喃自语道:「大哥,咱们相识百年,当年你卧底赤荒殿,小弟为了家族的利益,奉命与你接近,咱们先打架,不分胜负,再比酒,又是打了个平手,最后的结果却是惺惺相惜,视为知音。」
长叹一声,声音越来越悲伤:「咱们各为其主,各怀鬼胎,却成了最好的朋友,有一次我被赤荒殿发觉,是你挺身而出,小弟才逃出陷境,从那时起,小弟就视你为亲生兄长,咱们喝酒结拜,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可是,你怎么又忍心弃我而去?」
陈凡心中一阵颤抖,急忙说道:「桑公道友,你想错了,姒兄真的还活着,我没有骗你。」
「华兄,我从来不做梦,今早却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恶梦。」
桑公大刀的眼睛依然紧闭,默默地说道:「梦到大哥浑身是血,被人追杀,又被砍下一条胳膊,大哥一边唱歌一边倒下,临死前还对我说:二弟,咱们来生再见……大哥,咱们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小弟知道你走了,你是给小弟托梦……你走了,小弟只有用结义歌为你送行。」
陈凡心酸不已,只听他面露笑容,缓缓地唱道:
「生来傲四方,美酒壮豪情,男儿义当先,拔刀快恩仇,肝胆两相照,长笑同赴死……大哥,你等着,小弟来了!」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气息。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