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勉力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了。
只怕项无邪自己也无法说清楚,为何明明是自己对秦芙蓉绝情在先,可是当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听到秦芙蓉撕心裂肺的呼喊,心却没来由的一痛。不是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以为我喜欢了陆西婵,便不能再接受秦芙蓉,可是,又为何从地牢之中脱困而出,明明是那般记恨,真的见到,却也只是调笑着轻抚一下她的脸,便就此作罢。即便没有六毒仙子出面,自己便真能狠下心肠,辣手摧花吗?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又岂止是害人不浅。
项无邪摇了摇头,如今坐骑没了,身上的银两也没了,好在神道天令早被藏了起来,还算不上身无长物,只能姑且以此自我安慰。
天地虽大,身无分文,真是寸步难行啊,如今别说去天都皇城,便是下一餐温饱都成了问题。项无邪长叹一声,做神道宗主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项无邪饥肠辘辘的走了大半个时辰,终於又回到自己之前被掳走的小城,他之前在住宿的客栈出手大方,给店里的伙计打赏了不少银钱,想着自己或许还能回去蹭顿饭,再回到投宿的房间,找回神道天令。
正走在大街上,不禁一愣,只觉眼前几个人颇为眼熟,定睛一看,这几个人组合便甚是奇特,竟然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和一个骨瘦如柴的道士。
西域佛宗数百年前传入中州,也便开始了与中州本土的道教长达百年的斗争。而当今执武林牛耳的两大名门太林宗和天行道,则分别代表了佛门和道宗。前朝时候,大楚帝君妄求长生,更封了个道士为当朝国师,这道人广发教徒,对各地寺庙大肆打压,也曾出现过险些将整个佛门赶出中州的局面。
只是好景不长,各地义军烽烟四起,这国师登望天台占卜天道,却是紫薇陨落,龙兴於野,惹得楚帝不快,一把刀当场剁了。及至玉无涯登临帝位后,因天行道护驾有功,虽驰风了道教为国教,却也一般同样的礼遇太林宗,更有一位帝王退位后去了太林宗出家为僧,其后每代帝王崇信佛法,都有佛前替身,更是奠定了佛家的地位,这才佛道并行,不分彼此。只是即便如此了,在大街之上见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同进同出也是极为罕见的。
更何况,这二人一看就不是太林宗和天行道里的门人。
这和尚一身崭新明黄的僧袍,那道士却是一身破旧打满补丁的道袍,一胖一瘦,一矮一高,两人站在一起,本就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而那和尚嘴里骂骂咧咧,全无出家人的觉悟,更让人指指点点。
“你爷爷的,贫僧化缘,向来只化酒肉,施主你怎的这般小气,连个肉包子都不肯多给?”那和尚捧着个紫金钵, 却是直接将店里给的几个素包子甩了出去。
那道人看着弱不禁风,相貌都还有几分猥琐,稀稀拉拉的胡子也不知多久未曾打理了,眼见那几个素包子飞到了半空,却是眼疾手快,手中的拂尘一甩,便将几个包子尽数收入了手中,他也不看众人,自顾自的先吞了一个包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嚷道:“你个死和尚,能化来东西已然是这位施主善心慈悲,却在这挑三拣四,也不见饿死了你。”
“然也。我说和尚,出家人化缘,向来只有嫌人给多了的道理,哪里如你这般嫌人给少了。你这个出家人,口中动辄喝酒吃肉,也不怕佛祖怪罪?”却是一个中年书生推开人群,轻轻摇着折扇,插口笑道,这书生三十余岁,相貌英俊,细眼长眉,长身玉立,当真俊朗不凡。
“非也非也,这位道兄,这位施主,此言差矣啊,大差啊!”那和尚摇头晃脑,却是一脸认真的说道,“子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在心中,酒肉不过在贫僧的口腹之中,贫僧吃素也是吃的,吃荤亦是吃的,这荤非贫僧所杀,贫僧吃了它,为它念上一遍往生咒,还可助它早早登临极乐世界哩。”
“哈哈哈哈哈,世人皆知有先贤大德高僧济世为怀,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鲜有人知,此话还有后半句为‘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啊。”却听一人笑道。
众人回首见不过是一个弱冠的少年,虽风尘仆仆,面色也有几分憔悴,身上衣衫也不再整洁,可是言谈举止,也颇具一番风流,一看便不是寻常普通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