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碎片内。
夏勉一拳轰碎灰袍中年,不知道是羞愧所致,还是愤恨不已。
余下一众灰袍站在原处,不敢动弹,惊慌失措。
夏勉提起一个灰袍,扯掉头套,露出光头,他也如肾虚灰袍中年一般,双目充血,面色枯黄,气血衰败而不自知。
其惶惶不安,抖如筛糠,夏勉厉声问道:“那老虔婆在何处!”
灰袍秃头颤颤巍巍,“我……我带你去……”
夏勉松开他,嘱咐郭庄保护好他周围的人。
在秃头灰袍指引下走到传教老虔婆附近。以其为中心,一众灰袍呈圆形伏跪祝祷,数万人,声势浩大。烟雾缭绕,念咒音不绝於耳,如同古佛诵经一般,直叩心弦,似有一股魔力,动人心魄,下意识归附。
夏勉打量四下,元神探查,面色一沉,这些人体内鲜血都沾染灰雾因子,两两共存,俱生俱灭,他没有信心彻底拔除。
秃头灰袍见势趁机逃脱,而后一众凶神恶煞,虎背狼腰之徒跳将出来,团团围住夏勉,犹如一道无坚不摧的高厚城墙,可挡百万雄兵。
厨子踏步向前,高厚城墙似纸糊般,墙倒屋塌,数十虎狼被定下原处,不得动弹丝毫。
再往前走,外层灰袍起身,祝祷声愈发高昂。
夏勉朗声道:“没吃饭!声音这么小!还是跪久了,不敢大声说话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
声似雷鸣,音如虎啸,硬生生打断其惑魂祝祷,一群人齐齐闷哼后退,面色苍白,瘫软在地。
夏勉再向前走,一个个避之如虎豹,不敢上前,萎缩报团於一处。
圆弧被撕开一个口子,祝祷被破坏,诵咒声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夏勉走到老虔婆跟前,才看清其面貌。头罩青纱,身披青麻布补子氅,头戴泛黄竹笠,身材瘦小,面色祥和,一对小圆眼悲天悯人,面皮灰白,盘坐垂手,身侧立着一截青黄竹杖,除了些许光泽,无甚特异。
见夏勉杀气腾腾走到跟前,依旧波澜不惊,轻颂咒文。
夏勉不由一惊,他原本以为能组织如此大规模邪教的人,应是和瞽黎太卜一般,面目可憎,令人胆寒。可面前一教之首,却和邻家老太一般无二。
元神探查下,体内气血衰败,灰雾因子也几闻不可见,汇聚在心口,出奇的有一丝死气萦绕,似乎老虔婆亡去,灰雾因子也一并消散。
老虔婆诵咒完毕,缓缓缓缓抬头,笑颜道:“他家阿郎的词曲精炼通神,气势如虹,於绝境中鼓人心弦,向死而生,磅礴大气。
可惜老身不曾早闻,不知是何人所着词,何人所谱曲?”
老虔婆似乎没看到夏勉这般翻涌杀气,反而如同与后辈子侄交谈,享受人生仅存的惬意时光。
夏勉杀气奔涌,欲要一刀枭首,揭穿其邪恶本质,警醒众人,却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免急躁,落入下成。
夏勉沉声道:“谄邪之人没资格知道他们的名字!”
老虔婆取过青黄竹杖,轻轻抚摸,似在怀念,叹口气道:“唉……他家阿郎少年心性,嫉恶如仇,欲以为一刀结果老身便可天下太平?便可拯救这世间人族?”
夏勉稍稍冷静下来,目光如刀,说道:“当然不是,但一刀斩了你这老虔婆便是天下天平的开始!”
老虔婆哈哈大笑,苍白面容泛起不正常红润光泽,剧烈咳嗽,宛如陈年风箱,
垂垂老矣一众灰袍上前安抚,被其摆手喝退,平复后说道: “将死之人,还有一言未尽,他家阿郎能容老身说完,再做决定,是否一人死,天下平,人族兴。”
见夏勉没有说话,她婉婉道来,“老身是何年月诞生已从得知,幼时最深刻的记忆便是阿母带着我和两个姊妹四处逃亡,可我不知道我们在躲什么,为什么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就能活下来。
这时候没有人来救我们……
当我稍微懂事时,我们有一次躲避追杀,躲藏进沼泽,小妹被活生生憋死。
至今闭上眼,还能见到她的模样,还没我这手杖高,眼睛瞪得圆睁睁,嘴里鼻子在往外不停吐泥沙和污水,肚子鼓得高高……
她先前一直说吃不饱,这下不会再埋怨了……
阿母和阿姊掩埋时,一声都没有哭,只是草草盖平。我当时还不会说话,只是哭得撕声裂肺,阿母抽打了我一巴掌,眼睛通红捧着我的脸说,‘不许哭,留着劲继续跑!’
这时候也没人来救我的阿妹……
后来我会说话了,阿姊长高了,阿母变矮了,开始咳嗽了,我们还在跑,我知道了我们在躲避谁,原来是山海异族,要杀我们吃我们,我们必须跑,可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长得和阿母一般高了,我们跑到了一处深山里,被围捕在一处,当时人心惶惶,吵作一团,都见血了。
后来一个胖子出现,说他有办法谋一条生路,代价是每一家出一个人跟他走。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而后又吵了起来,又见了血。
那天夜里阿母从外面回来,说大家都同意了,我们三个抽筹子,谁拿到最短的,谁和那胖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