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兆南依言奔了过来,走近那老人身侧,接过锦袋,藏入怀中,他知此刻再劝说他,也是无用,是以默然不语
银髯老人叹息一声,道:「我极可能在霜儿还未清醒之前死去,你不许因惊骇而扰乱她运气行功……」
方兆南躬身答道:「老前辈但请放心,晚辈当敬遵教命。」
银髯老人突然凝眸沉思起来,良久之后目光转投在缕衣村女脸上瞧了一阵。
转头对方兆南道:老夫生平不愿受人之助,我再以一招剑式,一招掌法,再换你为我做一件事。」方兆南道:「老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但请吩咐就是。」
银髯老人截住了方兆南未完之言,冷冷的接道:「老夫此刻随时有死去的可能,没有时间和你多费口舌,你究竟答不答应?快说!」
方兆南道:「老前辈定要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银髯老人随手捡了一段松枝,说道:「这一式剑招,名叫『巧夺造化』,乃千古以来剑术最为奇奥之学,虽非老夫研创。但当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再无第二人会此一招……」
他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可惜的是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於那一招掌式,虽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施攻袭,除非是老夫那武功通玄的恩师罗玄复生人世!」
方兆南听得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不管一剑、一掌如何精奥,天下绝没单单一招剑式,和一招掌法,能予克敌制胜。看来只怕他神智有些迷乱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道:「老前辈请先告诉需晚辈效劳之事!」
银髯老人缓缓把手中松枝向外推出,说道:「看着,这一招剑式出手时,共有八个变化,你必须熟记这八个变化,才能把这一剑招威力发挥出来,减少一个变化,剑式的威力就减少一成。」
说着松枝平胸推出,手腕微微摇动,划出一连串的小圈。
方兆南仔细瞧着那老人手中松枝,在徐徐推出之时,果然很多变化,因他推出松枝很慢,是以很容易看的清楚。
奇怪的是,看去并无什么奇奥之处,但那老人却神色郑重。满脸肃穆,方兆南不愿使那老人失望,赶忙凝神举手,试学着那老人推出的松枝变化。
银髯老人一面比式相授,一面口中讲解着要点。
方兆南听了一阵,突觉这招剑式确有着奇奥绝伦的变化,连忙用心默记口诀。
银髯老人传完了一招「巧夺造化」的剑式,突然咳嗽起来,吐出来几口鲜血。
方兆南心头大骇,伸手在那老人的背上轻轻的捶着:
银髯老人咳了一阵,说道:「你可记住那变化了么?」
方兆南看老人焦急之态,暗道:「我如说记不得剑招变化,势必又要劳他重新传授。」一时之间,无暇多思,随口应道:「记住了!」
银髯老人此刻已然神智迷乱,听得方兆南说记住了,竟然不再深究,当下说道:「那很好,我再传你掌法,这一掌名叫『佛法无边』。」
当下举掌缓缓拍出,一面接道:「这一掌出手之后,共有三十变化,暗合天、地。人三才,和那一剑『巧夺造化』暗合八卦变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威力方面,稍见逊色,虽然如此。便能闪过这一掌攻击的人,已是绝无仅有的了。」
方兆南这次到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学,那老人也似回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来,这一掌不但传授的十分仔细,而且抓住了方兆南右腕,一面讲解一面逼着他试用。
两人反覆演练,足足有一顿饭工夫之久。
方兆南虽然体会了一招『佛法无边」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却累的又吐了几口鲜血,神智又陷入混乱之中。
他闭目养息了一阵,挣紮着站起身子,说道:「我已把举世无双、千古旷绝的一剑一掌传授於你,现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须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惊,暗道:「什么事必须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问道:「晚辈能够办得到么?」
银髯老人道:「你绝对能够办到,只怕你不肯去办而已。」方兆南道:「如若晚辈能够办到而不全力以赴,愿遭天诛地灭!」
银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极,老夫要以最后一口真元之气。助霜儿打通『生死玄关』,在我用力把仅存一口真气逼出之后。人将立刻死去。
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关还很难说,我估计她在明日午时之前,当可清醒过来,如果她生死玄关未通,人必疲累不堪——」
他神色突然间变的十分严厉,接道:「如果她告诉你生死玄关未通,你就突然下手点她一处死穴,然后捡些干枝枯草,堆在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来…」
方兆南惊道:「什么?」
银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听老夫之言,甘心天诛地灭……」
他忽然轻轻一叹,道:「这些我都是为她着想,你只管照我的话做。」说完,摇摇晃晃的向那缕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后盘膝坐下。
方兆南惊愕的望着那银髯老人,只见他闭上双目,缓缓举起右手抵住那缕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银髯老人枯黄脸上,陡然泛现出一片红光,满头热气,蒸蒸而上。
那静坐的缕衣村女,却反而平静下来,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但方兆南两道眼神却不稍转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脸上,心中泛起极深的哀伤。
他为练习那一剑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静坐一阵之后。沉沉的熟睡过去。
侍他一觉醒来,已是满洞阳光,那缕衣村女仍然静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来,缓缓向洞口走去。
忽听一声「血池日」凄厉呼叫之声划空而来,不禁心头大惊,暗道:「知机子言陵甫又回来了,这疯疯癫癫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闯了上来,那可是不易抵挡,陈姑娘行功正值紧要关头,如被闯入山洞一扰,势非走火入魔不可。」
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捡起一根较长的松枝,隐在洞门之后,想道:「如若他真的闯了上来,为了这洞中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奇不意的施展偷袭了。」
但闻那「血池图」尖厉呼叫之声摇曳在山谷之中,逐渐远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过去。回头看时,只见那缕衣村女半启樱唇,呼吸急促异常,满脸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不禁心头大骇,放腿急奔过去。他本想伸手去扶那缕衣村女,但在伸出双手之时,突然想到那银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缩回双手。
忽听身后。向起了一声轻微的冷笑,道:「不要动。」一方兆南急急转头望去,只见洞中之处站着一个青袍覆履,面如古铜,头戴方巾的老人。
此人来的无声无息,竟不知他何时登上了突岩。
一阵惊奇过后,方兆南恢复了镇静神情,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问道:「老前辈找那一位?」青袍老人目光如电,环视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们三位都不是老欲寻之人。」转身举步欲去。
方兆南见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籍故多留,是以一言不发。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两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问道:「 可见过两个背负判官笔的少年么?」
方兆南道「两人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么?」
青袍老者喜道:「不错,不错,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方兆南道:「晚辈半月之前曾和两人相遇一次,但现在两人行踪何处,晚辈就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似不太相信方兆南的话,紧随着一句道:
「他们两人间行?还是有别人一起?」
方兆南道:「他们同行之人中有一位背插大刀的长髯老人
青袍者者哦了一声道,「那定是神刀罗昆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姓名,晚辈不知道,除了背刀的老人之外,还有几位道长同行。」
青袍者者道:「那是天风道长和他门下弟子,看来你说的倒是实言。」
方兆南不愿让他多留,怕惊扰缕衣村女行动,紧接一句道:「晚辈素来不说谎言!」
青袍者者微一点头,缓缓转过身子,大迈一步,人已到了洞口。
方兆南暗暗舒一口气,正待回顾那缕衣村女,看看她情形有无变化,忽见那青袍老者一转身,人已跃回侗中。
两道目光盯在盘坐缕衣村女身后的银髯老人望了一阵,问道:「阁下贵姓大名?」
方兆南道:「晚辈方兆南。」
青袍老者又问道:「那女孩身后老人可是令师么?」
方兆南暗想:「那老人传我不少武功,论将起来,也算是我师父,但我如承认这老人是我师父,他势必又要问长问短。
他略一沉吟,道:「晚辈也是在这洞中和他们初次相遇。」
青袍老人面现怀疑之色,道:「原来如此!」双肩一晃,直向洞中欺去。
方兆南心头一惊,横臂一拦,挡住去路,道:「老前辈要干什么?他们正在行功,惊扰不得。」
青袍者者冷笑一声,道:「闪开!」左手一伸,横拨过去。方兆南左臂一收,右手随着疾向青袍者者子腕之上拂去。他在惶急之间,无意中用出那老人传授的拂穴手法,随手一击,迫的那青袍老者倒跃而退。
青袍老者口中噫了一声,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脸上瞧了一阵,突然仰脸大笑道:「我葛天鹏已二十年不履江湖了,想不到后辈人物之中,竟有这等高手,老夫今天倒要讨教两招了。」
方兆南听他语气之中,大有动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起来,深深一揖说道:「晚辈绝无和老前辈动手之心……」
葛天鹏突然提高了声音,接道:「老实告诉我,那老人究竟是谁?」
方兆南道:「晚辈确实不知他姓名身世,这个还得请老前辈原谅!」
葛天鹏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能受你所骗」身躯微晃,人已欺近身侧,举手一掌,当胸击来。
方兆南看他来势奇快,心中甚是惊骇,而且掌风凌厉,威势也极猛,估计自己功力,绝难硬接这人一掌。
但如果闪避开去,势必要被他欺了进来,匆急之间,提聚真气,还击一掌。
但闻葛天鹏闷哼一声,忽然向后倒退三步,纵身一跃飞下突岩而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才觉出刚才一掌,竟然糊糊涂涂的击中了对方。
他根本未存打人之心,掌势随手击出,眼神却未随掌势移动。仅把全身真气提凝胸前,护住了几处要穴,准备硬挡对方一击,是以,掌势击中那青袍老者的什么地方,他也没有看到。
原来他在惶急之下,无意中用出老人情他一招「佛法无边」,此招耗去他心神最多,也在他脑际之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间就用了出来。
他呆立一阵,才缓步走到洞口,探头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疾如离弦流矢般飞奔出谷,眨眼间转过一个山角不见。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银髯老人在传授一剑一掌之时的训告之言道:「可惜老夫对这一招旷绝今古的剑式,悟解的过晚,生平对敌之中,从未用过一次,至於这一招掌法,虽然不如剑招奇绝武林,但却有相辅剑式克敌之能,天下发有人能同时躲过剑掌齐
施的攻击……」
当时他还未深信,但此刻却感到那银髯老人之言非虚了,立时又开始依照那老人所授的掌式变化,练习了两边。
方兆南这次心神集中,毫无杂念,但练来却感到繁杂无比。仅仅是一招掌法的变化,却耗去他一顿饭之久的时间,才算自觉
无错。」
待他再开始练习那剑招之时,不觉大吃一惊,原来那老人传授他剑式变化,竟然完全忘去。
他凝神静思,穷尽了所有的才智,才想起出剑之式,赶忙伏身捡起一段松枝,当作长剑施用,依照那老人传授的剑招,一剑刺出。
他心中虽记着了银髯老人相告之言,这一招,「巧夺造化」中,共有八个变化,但当他划出剑势三变之后,竟自停了下来。想不出下面的五个变化……
他反覆演练了数十次,但只能在刺出剑势中演出三个变化。下面的五个变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禁掷去手中松枝,长长一叹。
忽然想起那缕衣村女,暗自责道:「我只管这般自私的练掌、练剑,如若惊扰了她,如何对得起老人的传武之赐、陈姑娘救命之恩……」
转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仍然端坐无恙,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
这时,她脸上的汗水已经消去,半启的樱唇也已合上,神态恬静,脸上微现着盈盈笑意。
他忽然发觉眼前这位少女,除肤色稍显黑些之外轮廓秀美,眉目似画,樱口棱角,齿排碎玉,再也找不出半点不美之处。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听她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左右瞧了一阵,口中轻轻的噫了一声,问道:「我爷爷呢?」
方兆南突然忆起那老人之言,不禁心头一凛,无法接言。那缕衣村女看他抵头不言,若有无限心事似的,不禁一皱眉头嗔道:「人家同你讲话,你听到没有?」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非所问的说道:「姑娘『生死玄关』可已打通了么?」
缕衣村女点点头,道:「打通啦!」
方兆南松了胸中一口紧张之气,像是卸去压在胸口的一块千斤重石,神情舒畅,微微一笑道「哪就好!」
缕衣村女听得心中大奇,说道:「你说的什么呀?」
方兆南道:「我说的是老前辈以他老人家本身修成的真元之气,助了你一臂之力,果然得偿了他的心愿。」
他不想把那老人之言据实转告,随口支吾过去,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的话说,是以说的生生硬硬,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几句谎言的破绽太多。
那知缕衣村女却似毫未听出破绽,长长叹息一声,道:「不知何故,我爷爷对我打通『生死玄关』之事,特别关注,这几年来,日日以此事相勉於我,,唉!;如非爷爷日夜督促,再过十年,只怕我难以打得通生死玄关」
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尚未见到爷爷的面,立时又问了一句,道:「我爷爷到」里去了?」
方兆南道:「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后坐着。」
缕衣村女脸色一变,缓缓转过头瞧去。
她似已有了不幸的预感,那转头之势慢得异乎寻常。
她虽然尽量使转头之势缓慢,但目光终於投到那老人脸上。
只觉如受千斤重鎚在胸口重击了一下,泉涌热泪,夺眶而出。
过度的震惊悲伤,她反而哭不出声来,只管呆呆的瞧着盘膝而坐的老人,热泪如断线珍珠般,一颗接一颗滚下粉腮颊。
方兆南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间道:「陈老前辈……」
缕衣村女突然大叫一声:「爷爷……」一股气血,直冲胸口。她吐了一口鲜血后,晕了过去。
她从小离开父母,在祖父教养之下长大,祖孙之间,相依为命,茫茫人间,她也只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
如今一旦目睹她世间唯一的亲人,抛她而去,离开人世,此后人鬼殊途,永无见面之日.叫她如何不柔肠寸断,肝胆俱裂。
方兆南缓缓伸出右手,轻轻一触那老人手背,只觉僵硬冰冷,死去的时间似已不短,可笑自己一直守在这石洞之中,竟然不知这老人何时死去。
回头望去,只见那缕衣村女,已自行醒了过来,原来她生死玄关已通,真气已畅通全身经脉穴道,不致凝聚不散,是以晕厥不久,即自动清醒过来。
方兆南黯然叹息一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也不必太过悲伤,何况陈老前辈生前还要熬受经脉硬化之苦,这等举世无比的惨酷折磨,只怕非常人所能忍受,如非为着姑娘,只怕他老人家早已不愿生在人间了。」
缕衣村女慢慢的挺身坐了起来,拭去脸上泪痕,说道:「我爷爷可有什么遗言告诉你么?」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昨宵传授我武功之时曾经告诉我说。他死之后,把他屍体葬在侗外一座绝峰之上……」
缕衣村女突然伸出双手,抱起银髯老人的屍体,道:「在什么地方?快些去找。」
方兆南话还没有说完,正待接下去再说,那缕衣村女似已不耐,怒声叱道:「快些走啊!」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要之事一般,面色间隐起焦急之色。
方兆南默然无言,转身当先出洞,心中却暗暗忖道:「我虽身受你救命之恩,但你也不可这般对我,这银髯老人传我武功,以后我常到他葬身之处,奠祭奠祭也就是了……」
他心中突然泛起了早些离开这少女的念头。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石洞口边。
他虽然自知轻功难以跃落这等高的距离,但却不愿有畏怯之情落入那缕衣村女眼中,纵身一跃,直向谷底飞去。
待身子将要落入谷底之际,猛然一提真气,竟然轻飘飘的脚落实地,回头瞧时,缕衣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后。
方兆南举手指着前面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说道:「就是那座高峰。」
缕衣村女微微点头,抱着祖父屍体,当先向前奔去。
她生死玄关已通,轻身之术突飞猛进,手中虽然抱着一具屍体,但奔行之势,仍然迅如飘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方兆南用出了全身的气力,仍然被她越抛越远,逐渐的消失了那缕衣村女的背影。
待他爬上那高出群山的绝峰时,那楼衣村女已经挖好了一个洞穴了。
峰顶上满是积雪掩遮了的山石草物,望去一片银白,只有那洞穴突处,可见到一些山石泥土。
那银髯老人仍然盘膝而坐的姿势,长髯在强劲的山风中飘飘飞舞……
楼衣村女回顾望了方兆南一眼,欲言又止,轻轻的伸出玉臂,抱起放在雪中的屍体,放人洞穴。
方兆南忍不住说道:「你就这般把他埋起吗?」
楼衣村女微一怔神,回头同道:「那要怎么埋?」
方兆南举目远眺.看群山尽在眼底,心头突然一动,暗忖道:「陈老前辈不选风景佳美之处,作他埋骨之所。单单选此绝峰,只怕别有用心。」
念头一转,突然想到银髯老人临死之前,曾经交给自己一个锦袋,嘱咐自己暂时代为保管,如那缕衣村女「生死玄关」未通,就把这锦袋投入江海之中,如那楼衣村女打通了「生死玄关」,就把这锦袋支付於她。
当下伸手人怀摸出锦袋,说道:「陈老前辈曾交给在下这只锦袋。嘱我暂时保管,待姑娘运功清醒之时,交於姑娘,也许陈老前辈在这锦袋之中,说出了他身后之事。」
缕衣村女接过棉袋,立时打开,方兆南却转身向绝峰一边走去。
忽闻一声娇叱,起自身后。道:「回来!」
方兆南一犹豫,回头问道:「姑娘可是叫我吗?」
缕衣村女道:「这山峰只有咱们两人,我不叫你,难道说给石头听吗?」
方兆南大步走了过来,心中却在暗自想道:「鲁南小店和她初遇之时,她是何等的知礼娴静,怎的现在却变得这般刁蛮
忽然想到,她是一个幼失父母之爱的弱女子,和祖父相依为命长大,一旦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自是难怪她性情急躁。心绪不宁,·一念及此、对她诸多无札之处,全部释然於怀。
缕衣村女把手中锦袋交给方兆南道:「你瞧眈吧!」
方兆南犹豫了半晌道:「这个……」
楼衣村女嗅道:「什么这个那个,我要你看,你就只管放心的看啦!」
方兆南打开棉袋。只见半只小巧的钢梭,和一纸白笺,笺上
写道:「来年仲秋之夜,到泰山黑龙潭畔,凭此半截『七巧梭』。讨还『龙舌剑』……」
笺上显然余意未尽。但不知何故,却倏然中断,除此白笺和那半截「七巧梭」外.别无他物。
方兆南举起半截断梭,瞧了又瞧;除了发现梭尖一端,雕刻着「七巧梭」三个字外,再也找不出可疑之物。
那银髯老人并没有在锦袋中安排自己的后事。
缕衣村女看他只管瞧着半截的「七巧梭」发呆,不禁嗔道:「你怎么不讲话呢?」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笺,一齐放在锦袋之中,笑道:「陈老前辈确实告诉过我,他死后把他屍体葬在这绝峰之上,如若咱们把他老人家的屍体、埋葬在土中,没有棺木保护,只要数月之后,屍体就化在泥上之中,日后咱们来奠祭他老人家时,只怕难以找出……」
缕衣村女忽然插口接道:「你日后当真会和我一起来奠祭我爷爷吗?」
方兆南道:「陈老前辈对我有传授武功之赐,我自应把他当作师长看待。」
凝目望去,只见那老人屍体干枯的毫无血色,心中突然一动,暗道,「他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干竭,在这等终年积雪不化的绝峰之上,屍体当可保持不坏,眼下问题,是要想出个法儿.保护他的遗体,不要被乌兽之类伤害到,」
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处,有一座六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莹透明,不禁心中一动,失声叫道:「有啦!这办法倒是不错。」
缕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来,道「什么办法不错?」
方兆南指着那岩石说道,「你那看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吗?」
缕衣村女道:「这等绝峰之上,冰雪终年不化,石外冰层,有什么好奇之处?」
方兆南道:「如果咱们把陈老前辈的屍体,冻在冰雪之中,在严寒保护之下,屍体决是不至腐坏。」
缕衣村女黯然点头,道:「你想的办法确实很好!」
方兆南纵身跃到那大岩石下,举手一掌拍去。
但闻呼的一声,饺饺落下几块碎冰。
要知这等千年积冰,紧硬无比,方兆南这一掌用足了六成功力,竟难劈裂冰层。
缕衣村女抱起老人身体,找到峰后一处终年难见阳光之处。和方兆南一齐动手,破开冰层积雪,把那银髯老人屍体放人冰窟之中,然后缓缓堆上积雪,皑皑白雪,逐渐掩没了银髯老人的屍体。
寒风凛冽,吹飘着两人的衣袂,那缕衣村女秀美面颊上,直垂着四个冰条。
原来她埋葬屍体之时,泪水由眼角缓缓滴下,冷风扑面,严寒透骨,不待她泪水滚下面颊,已然在脸上结成了冰条。
方兆南帮着她堆好雪后,叹道:「姑娘准备到那里去?」
缕衣村女举手拂去脸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没有栖身立足之处,我就留在这里伴守着爷吧!」
方兆南道:「绝峰酷寒,生物绝迹,姑娘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常居此处。」
缕衣村女重又取出怀中锦袋,瞧了白笺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龙潭去吧!」
方兆南道:「笺上既未指明你找什么人讨剑,又无对方住处,不届中秋,去也无用!」
缕衣村女双目一瞪,逼视住方兆南道:「留这里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里去呢?」
方兆南道:「姑娘难道就没有一处可以投奔的亲人吗?」
缕衣村女摇摇头,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爷爷之外。举目世间,我没有一个亲人……」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缕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了解人事之后,就随在爷爷身边,从未听爷爷谈过我父母之事。」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倒是极为难办之事,她一个毫无经验阅历的女孩子,纵有一身武功,也难应付江湖间重重险诈,眼下只有暂时让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犊岗救了师妹再说。」
心念一转,说道:「姑娘既无一定行址,不如暂时和我同到鲁南一行……」
缕衣村女缓缓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鲁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应来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龙潭畔一行。」
方兆南暗暗想到:「我是为怕你孤伶,那里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说,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届时有暇,当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缕衣村女仰脸望着天际默默沉思了一阵,突然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会取笑於我……」
方兆南倒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几句话,不觉听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这倒不错,男女之嫌,总得设法避避才好。」
正待答覆,那缕衣村女已抢先接道:「我从小随在爷爷身侧长大,本对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会紧张起来。」
方兆南道:「这也难怪,姑娘十几年中,除了和陈老前辈在一起外.从未和生人接触相处……」
缕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说完,接道:「但我心里却又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缓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极深的感慨,暗自叹道:「像她这等孤伶无依之人,从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随着白发苍苍的祖父,上下两辈,相差了五六十岁,只怕连个伴她游乐之人,也是没有,实难怪她胡思乱想,语无伦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后我要对她多多照顾,让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还有和蔼可亲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借她孤零生活中养成的寂寞之心。」当下放步追了上去。
两人走了十几里路,缕衣村女从来回头瞧过方兆南一眼;方兆南也未和她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相随身后。
其实她内功精深,耳目灵敏无比,只听步履之声,已知方兆南紧随身后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