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答之言愈来愈高,身后群豪大部听到,白发红颜,这般相互讽讥,听得群豪个个心中暗笑。
那蓝衣少女和萧遥子相互讽刺了几句之后,突然又转脸望着袖手樵隐史谋遁,问道:「你贵姓啊?」
袖手樵隐冷冷答道:「老夫素来不愿和人斗口说笑。」
蓝衣少女笑道,「无怪你一脸冷若冰霜神情,一眼看去,就知是位呆头傻脑之人,和你这一身装着,真是表里如一,比起你那独眼同伴,可算无独有偶了。」
袖手樵隐怒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肯和你一个女娃儿说笑!」
蓝衣少女娇笑道:「我生来就爱说笑,你不爱听,我就偏要说给你听!」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道:「需知老夫手下素不知怜香惜玉,你如想试试老夫手段,那就不妨胡说八道几句!」
那一直未开口的红衣少女,此刻突然插口笑道:「大师姐,和这种泥塑木雕的人谈笑,你也不觉得乏味么?咱们身后现有三师妹的情郎,大师姐想寻开心,何不叫他来呢?」
那白衣少女秀眉微蹙,冷冷接道:「二师姐又要和小妹过不去了。」
蓝衣少女突然一敛笑容,冷冷说道:「谁要你们接口啦,当真就不把我这大师姐放在眼中了?」
红衣少女急道:「小妹不敢。」
白衣少女却默然垂头,不发一言。
蓝衣少女眼珠儿转了一转,登时又恢复了一脸柳媚花脸的笑容,侧脸儿望着袖手樵隐,道:「你不知借玉怜香,定然也是个绝子绝孙的老光棍了?」
袖手樵隐脸色大变,右手一扬,疾拂过去,口中怒喝道: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敢取笑老夫?」
拂出掌势劲风如剪,疾如电奔。
蓝衣少女娇躯微侧,罗袖疾摆,迎向袖手樵隐的右腕击去,口中仍然娇笑道:「果然是莽撞之人。」
袖手樵隐心头微凛,暗道:「此女年不过二十上下,竟然能把内家真力贯注罗袖之上击出,冥岳中人,果是不可轻视。」
心念之间,右腕已疾沉收回,左手食中二指一并,点向蓝衣少女「曲池穴」 蓝衣少女娇声说道:「啊哟!当真是郎心似铁,出手无情。」
说话之间,人却猛然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袖手樵隐一击,罗袖一挥,当头击去。
袖手樵隐听那拂来罗袖,暗劲激荡起轻微的啸风之声,和一股淡淡幽香,心知这一击,蓄藏了极强的阴柔之力,左臂横举一架。
蓝衣少女拂来罗袖击中袖手樵隐之民立。、觉得一股暗劲,反弹而出,心头微微一动,暗道:「这老樵子好强的内劲。」
当下运力」几分真力,罗袖搭在他臂上不动。
袖手樵隐虽把一击接下,但感觉到左臂一麻,几乎承受不住,心中亦暗生惊服。
两人暗中相较内力,但表面上看来,却是别有一番撩人风情。
那蓝衣少女罗袖搭在史谋遁左小臂不动,甚像扶注他手臂借力而行,又故意走的春风俏步,柳腰摆动,风情万种。
但随行在身后的武林群豪,大都能看得出来,两人看似香艳并肩而行,实则正各运内家功力相拚。
那蓝衣少女搭在袖手樵隐身上的罗袖,早已贯注内力,毕直的放在臂上。
两人这样行出了七八丈远,蓝衣少女突然收回搭在袖手樵隐臂上的罗袖,娇声笑道:「你这样大年纪了,怎么还没有死啊?」
袖手樵隐经这一阵耗拼内力,已知强敌不可轻视,左臂上筋骨麻木,微感酸疼,,如若那蓝衣少女再不收回罗袖,百步之内,自己决难再这样耗拼下去。
他一面暗中运气,活动气血,一面冷冷答道:「老樵子无儿无女,死了也没人替我扫墓,急个什么劲呢」说话之间,已到一处山壁的转角之处。
蓝衣少女突然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大方禅师说道:「老和尚,绝命谷已经到啦!」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的走了过来,说道:「请姑娘带路入谷。」
他气度威严,不苟言笑,那蓝衣少女竟然不敢取笑才他,娇躯一侧,当先向一道仅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狭谷之中走去。
萧遥子横身拦住习。红衣少女,紧随蓝衣少女身后而行。
红衣少女在萧遥子身后,袖手樵隐却抢在红衣少女身后而行,白衣少女紧随袖手樵隐身后,大方禅师带群豪鱼贯而入。
走完狭谷,景色忽然一变。
但见横宽十丈,纵长无际的山谷中,植满了花树,树上开满了各色花朵,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从未见过,正和那白衣少女绘制的一般模样。
绚烂夺目的花海中,有一道四尺宽窄的黄沙小径,蓝衣少女回头笑道:「黄沙路短,诸位最好是走慢一点。」
萧遥子大声笑道:「葬身花海,死亦无憾。」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独眼鬼,你可认识这片花树名称么?」
萧遥子冷笑道:「死谷野花,那还会有什么高雅的名字?」
蓝衣少女道:「我料你也不认识,这花名叫『销魂兰』,凡睹此花之人,非死不可,而且死的黯然销魂,凄凉无比。」
萧遥子呵呵大笑道:「姑娘这么一说,倒教老朽想起一句话来,有道是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像老朽这等行将就木之年,能死在这五色缤纷的花树丛中,不知是几世修来之福,只是姑娘这等双十年华,貌美绝伦的人,死在这花树阵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蓝衣少女娇声笑道:「你年近古稀,才似初解风情,幸得花树无知,不辨者丑,不致拒绝你一番殉花美意了。」
此女言词尖酸刻薄,骂起人来,真是入骨三分。
萧遥子本想反唇相讥,但转念忖道:「我是何等身份之人,再和她斗口下去,被她骂出更难入耳之言,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走完那黄沙径,到一处草坪之上,绿茵如毯,大约有四五亩地大小,四周群花环绕,景色极美。
蓝衣少女突然停了下来,高声说道:「诸位请委屈一下,坐在草地上养养精神,等待召魂宴开之时,我们再来相陪。」
她说完话,一挥玉手,对两个师妹说道:「咱们走啦!」举步欲去。
大方禅师沉声喝道:「姑娘请慢走一步,老衲有事请教。」
蓝衣少女秀目转动,瞟了大方禅师一眼,笑道:「什么话?尽管说吧!」
大方禅师满脸庄肃之色,说道:「蓝衲虽是应邀赴约而来,但事先并未答允令师端五限期,眼下之人,都是武林中薄有小誉之人,个个事务繁忆势难久等,烦请早行禀报令师,要她快些出来相见,既是诚心邀约我们,那就早些分个生死存亡出来。」
蓝衣少女望望天色笑道:「此时已然快到午时,家师侍客盛宴,至冲不会超过子夜,诸位远道跋涉,也该休息一下,免得死难瞑目。」
忽听一个粗厉冷漠的声音,说道:「什么盛宴不盛宴的,老夫又不是为了馋嘴跑你们这里赏花饮酒来的,快去告诉你那师父,要她立刻出来相见,烦得我心头火起,一把火烧光你这片花树。」
蓝衣少女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又矮又胖的老人,大步由群豪中走了出来,不禁一皱眉头,道:「你是什么人,说话这等放肆?」
矮胖老人纵声大笑,道,「老夫甚少东来,纵然说出我的名号,谅你这个黄毛丫头,也难知道。」
蓝衣少女脸色突然一变,那经常泛现嘴角上的笑容,也随之隐失不见,冷冷答道:「既然甚少东来,想必是西域中的人物了?」
那矮胖老人听得微微一怔,暗道:「这丫头聪明,竟然猜出我来自西域。」
略一沉思,矮胖老人答道:「不错,老夫正是由西域而来天山神拳白作义,便是老夫!」
蓝衣少女冷笑道:「你万里迢迢由西域赶来送死,当真是在劫难逃,作法自毙。」
白作义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要出口伤人,可别怪老夫动手教训你了!」
蓝衣少女神色冷漠,淡然说道:「边荒之区,还会有什么惊人技艺不成」白作义大声喝道:「一个小毛丫头,也敢藐视老夫,不给你一点教训,那还得了?」
右手一扬,遥遥击去。
蓝衣少女看他举手作势,遥遥击来,心中已知对方定然要打出劈空掌风,赶忙暗中提气戒备。
那知对方拳势遥遥一击,立时收回,丝毫不见动静,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糟老头儿,莫不是虚张声势,自找下台之阶吧!……」心念至此,忽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撞了上来,而且力道奇大,只感心头一震,不自主的退后三步,如非早已运气戒备,这一击势必当场重伤不可。
要知无影神拳,乃天山门中绝技,中原武林道上,无人会此武功,蓝衣少女虽然身负绝技,但也不知白作义何能在一挥手间,无声无息的发出暗劲。
白作义打出一记无影神拳之后,笑道:「这不过是薄施小惩,再要口出不逊之言,可别怪老夫出手伤人了!」
蓝衣少女容色苍白,默然不言,凝神静站了片刻,突然一晃双肩,疾如电奔,直抢过来,右手一挥,手中那形如鹿角,赤红似血的怪兵刃,猛向白作义点去。
原来她被白作义一记无影神拳震伤了内腑,运气调息,无法接口,但她功力深厚,调息一阵,立时复元,出其不意的欺身而上。
白作义左袖一拂,疾向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上面扫去。
蓝衣少女兵刃出手极快,但收回之势更快,不待白作义腕袖拂中,突然自行撤回,玉腕翻转之间,舞出一片红光。
白作义只觉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那耀目,红光攻攻到,心头微凛,疾向后面退去,却不料蓝衣少女左手一指点来。
这一指来的出其不意,诡异至极,白作义一时避让不及,只好挥手硬接一击,但觉被她指力点中之处一阵剧疼,赶忙收回手臂。
蓝衣少女一指得手,纵身跃退出一丈多远,笑道:「这叫『千夫一指』,还你点颜色瞧瞧,如果心中不服待会咱们两人再好好的打一架试试。」
群豪目睹那蓝衣少女诡异手法,个个心头一办暗道:「此女武功路数,变化难测,实是不可轻敌。」
白作义仔细一瞧伤手之上,青了制钱大小一块,这一指如被点在要害穴道之上,势非重伤当场不可,暗自叹道:「中原武林人物,当真是高手如云,不可轻视。」
大方禅师一挥左掌,四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迅快的移动身躯,手横戒刀,拦住那蓝衣少女的去路。
蓝衣少女柳眉一扫,冷笑道:「你们可是想找死么?」
四个和尚只管挺胸举刀,拦住去路,对蓝衣少女喝问之言恍如未闻。
大方禅师高喧一声佛号,接道:「姑娘暂请止步,老衲话还未完,眼下高手如云,姑娘等三人自信能闯得过么」蓝衣少女秀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心中暗暗想道:「老和尚此话说的倒是不错,但凭我们三人想闯过他们拦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我们布置尚未就绪,师父一也难赶来相援,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她刚才挡受白作义无影神拳一周,已知眼下之人,个个都是有着独擅绝技,轻敌之念,已然消去甚多。
当下,她故作镇静的笑道:「怎么?难道还要我们姐妹留在这里陪你们玩吗?」
大方禅师乃一派宗师之尊,为人十分庄严,此女这样放荡之言,把他们问得顿了一顿,一时间难想出适当的措辞回答。
沉吟半晌,大方禅师才肃然答道:「老衲乃佛门中人,生平不喜言笑。」
蓝衣少女微一沉吟,道:「看来你好像是这次赴会冥岳来的首脑人物了?」
大方禅师道:「承蒙他们抬举老衲,暂由老衲出面和令师洽商诸般细节。」
蓝衣少女道:「不到盛宴大开之时,家师只怕不会现身。」
大方禅师道:「令师也未免太爱故弄玄虚了,天下英雄受她邀约,大都赶来此地,她还不肯出面相见?」
蓝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不按函上指定约期而来,怪得那个。」
大方禅师道:「凡来履约之人,都已事先备了干粮,用不到令师再尽地主之谊了。」
蓝衣少女暗暗想道:「看来这者和尚是想把我们留此以作人质,此刻师父布署尚未就绪,我如和他们冲突起来,不但援手难以及时赶来,而且还将牵动全局,衡量轻重,只有暂时拖延时间。」
心念电转,当下娇声笑道:「家师坐息未醒,势难立刻出见。」
大方禅师接道:「那只有委屈几位暂时留在这里,待令师现身之后,再走不冲。」
蓝衣少女回头望望那红衣少女,和白衣少女,笑道:「这么说来,你要留我们三姐妹作人质了?」
袖手樵隐冷笑一声,插口接道:「何至留作人质,拖延时刻,不出面相见,先杀你们三人,然后一把火烧光你们这臭花臭树。」
蓝衣少女道:「你好大的口气,你自信能够烧得了么?哼!」
大方禅师接道:「这个很难说了,江湖之上,虽有规戒,但令师做事,太嫌过分,群情愤动,难免越规,届时老衲亦无劝阻之能。」
蓝衣少女心中暗暗急道:「师父尚不知敌势如何,待我回禀,如若这老和尚持强留住,不让我离开,那倒是一件麻烦之事。」
原来大方禅师担心那冥岳岳主,在这花树林暗设埋伏,故而坚留三女,不放她离开。
蓝衣少女沉忖了一阵,笑道:「你们既然要见家师,我就去请她来此。」
大方禅师略一沉思道:「你们三位之中,难道定要你去不成?」
蓝衣少女笑道:「随便你们指定谁去吧!」心中却暗暗忖道:
「他们不肯放我,原来把我看成三人中首要人物了。」
大方禅师目光缓缓由那红衣少女掠过,投注梅绛雪身上,正想开口,指定梅绛雪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如指定她去,万一引起她师父怀疑,岂不弄巧成拙,陷害了她?」
心念一转,伸手指刀;红衣少女道:「那就请这位红衣姑娘去吧!」
蓝衣少女瞧了那红衣少女一眼,笑道:「二师妹,老和尚看上你了。」
红衣少女听得蓝衣少女喝叫之言,才缓缓站起身子,笑道:
「可是要我去请师父么?」
大方禅师冷笑一声,道:「子夜之前,如果令师还不现身,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毒辣了……」他目光一掠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接道:「这两位姑娘就别想生离此地。」
九星追魂侯振方紧接了一句,道:「还有这一片花树,也将尽化火灰。」
红衣少女举手理理鬓前散发,娇声笑道:「可别吹的太大,我们如没有布置,也不会请各位来啦!」
说罢,轻摆柳腰,款步向前走去。
大方禅师一挥手,几个拦路的和尚立时撤向一侧,让开一条去路。
红衣少女神态从容的由几个和尚之间走过,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这花树阵外有一种日夜弥漫的毒瘴,无色无味,诸位最好守在此地,别乱走动,如果擅闯这花树阵中一步,中了毒可是咎由自取。」
也不待大方禅师等回答,纵身一跃,人已到两丈开外。
但见那娇小玲玫的背影,在花丛中闪了几闪,隐逸不见。
大方禅师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三十六个随来弟子,突然迅快的交叉移动,片刻间,布成一座阵式。
萧遥子微微一笑,问道:「这阵式可是贵派扬名天下的罗汉阵么?」
大方禅师笑道:「不错,这罗汉阵,敝寺向不轻用,共分大阵、小阵两种,大阵需要一百零八个弟子布成,小阵三十六人,可惜贵派中弟子,尚未赶来,要不然老衲也可睹贵派名扬天下的五行剑阵了。」
萧遥子道:「大师尽管放心,我在入山之时,沿途早已留下敝派暗记,由明月蟑起,直到此地……」袖手樵隐史谋遁插口接道:「咱们是提前赶来赴约,只怕贵派中人不知此事,时间难以赶上……」那蓝衣少女忽然娇笑一声,接道:「最好他们能及时赶来,在子夜之前,进入这绝命谷中,也免得我们多费一次手脚。」
萧遥子不理那蓝衣少女,敞声大笑一阵,接道:「咱们决定提前履约那天,老朽已派了守在明月蟑外的门下弟子,赶往武当山去,要他们兼程赶来,计算时日,大概这两天就可赶来,今日不来,明天定可寻来此处。」
大方禅仰脸望望天色,道:「老衲甚望贵派掌门人神锺道长,能亲率门下弟子赶来,贵我两派中昔年一点误会,也可借此会面之机化解。」
萧遥子道:「大师放心,老朽掌门师侄,对你我两派昔年一点嫌怨,早不放在心上了,少林,武当,渊源甚深,昔年一点误会,又从老朽身上所起,我早已对神锺试侄解说清楚了。」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现下相距子夜时间尚早,咱们倒真该借这段时间养息一下精神了。」
说着当先盘膝而坐,闭目养息,群豪纷纷坐下,重重把那蓝衣少女和梅绛雪,围在中间。
梅绛雪目光环扫了围在身外的群豪一眼,也随着坐下娇躯,把抱在怀中的一对玉尺,放在身前,她自从进入花树丛中之后,从未讲一句话,一直寒着脸,似乎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不足博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