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中又传出柔媚中隐带冰冷的声音,道:「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
那蓝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师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垂廉激活,一个身着黄衣黄裙的艳丽女人,缓缓由轿中走了出来,口中冷然接道:「绛雪一向眼高过顶,对男人素来不假词色,居然能够为这人背叛我,我倒该仔细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言词之中,隐含对梅绛雪怀念,想来梅绛雪身在冥岳之时,定然甚得她的宠爱。
方兆南只觉心神为之一动,暗暗叹道:「梅绛雪如非释放我和玄霜师妹脱险,绝不致於落得那等凄惨的下场……」
场中群僧都不禁心头为之一动,原来在他们想像中,那冥岳岳主,定然是一位鸡皮鹤发,丑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会那等惨酷。
想不到竟然是一个艳光夺目的丽人,容色尤胜过那分着红蓝衣的少女。
只见她款移莲步缓缓走了过来,步履移动之间,乳波臀浪,充满无比的诱惑,只看她一眼,谁也忍不住抨抨心动。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处,才突然停下身躯。举手一招,嫣然笑道:「你过来,我要仔仔细细的看看你。」
她的举动,优美无比。举手一招之间,风情万种,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后的少林僧侣,个个为之一怔。
连大道和尚也为之神情一变,只有大愚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方兆南也为之心神一动,不自主向前走去。
走了两三步后,突然停了下来。
那艳丽女人看他向前走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不禁一皱眉头,冷冷说道:「这世间没有抗拒我令谕的活人!我既然叫你过来,绝不会借机伤害於你,对你这种晚生后辈,我还用不着施用机诈手段。」
她看去,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岁,但口气却一派老气横秋,托大无比。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气,使动荡不定的神情,平静下来,肃然答道:「听你的口气,定然是那冥岳岳主了?」
那艳丽女人轻盈一笑。道:「不错!」
方兆南道:「在下冥岳之行。未能一睹岳主真面,想不到今宵得见尊容。」
那艳丽女人一皱眉头,默然不言,似是对方兆南这等人物,多讲上几句话,会失了她的身份一般,方兆南突然放声一阵大笑,道:「在下由冥岳天罗地网之中,死里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於度外了,岳主如以生死作为要狭,那可打错了算盘。」
那艳丽女人星目闪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说道:「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这般顶撞於我!」
方兆南道:「岳主言重了……」
那艳丽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兆南道:「在下叫方兆南。」
那艳丽女人突然又向前跨进一步,冷冷说道:「你认识梅绛雪吗?」
方兆南道:「何止认识,而且她已和区区相订下白首盟约」话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无法收回了。
他只想激起对方怒火,随口说了出来,话说出口已觉有错,但转念一想,梅绛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难得再见。
只听那艳丽人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她已经死了吗?葬身在火山之中。」
方兆南道:「想来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那艳丽女人突然微微一笑道:「很多年来,就没有人敢这般对我说话了,你的胆气很够,我要把你活捉回冥岳,投入那火山之中,也好成全你们一对同命鸳鸯。」
她随口一言,却给了方兆南甚多便利。
要知冥岳岳主,令出如山,她说要生擒方兆南,以祭梅绛雪的亡魂,冥岳中人,谁也不敢任意伤他性命了。
大愚禅师借两人谈话的工夫,回头一瞥身后群僧。
只见一个个双目神凝,投注那黄衣丽人身上,不禁暗暗一叹,低声对大道禅师说道:「师弟快请回寺,要他们打起法器,高诵大悲经文,周而复始,直到击退强敌,或是咱们全手中人全数被人诛绝之后,无人诵经为止。」
这几句话,说的沉痛无比。
大道禅师只听得心头凛然震动,低声说道:「小弟遵命。」
原来他也为那黄衣丽人妖冶容光,吸引了心神,不自觉的凝目相注,大愚之言,如雷贯耳,使他登时神智一清,回目一瞥身后群僧,大步直向寺中走去。
这时,那黄衣丽人又向前欺进一步。
方兆南疾退两步之后,霍然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蛟剑。
夜色中闪起了一道白芒。
那黄衣丽人脸上的笑容,已逐渐失去,泛起一片肃杀之气。
目光一掠方兆南手中宝剑,淡淡一笑,道:「想不到白蛟剑落到你的手中了。」
方兆南听她一开口,就叫出白蛟剑名,不禁心头一动,暗道:「这人见识如此广博,一眼能看出我手中的白蛟剑名,此剑已数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看来倒不是故布疑阵,恐怕是货真价实的冥岳岳主了。
奇怪的是,此人已然出道江湖极久,算年龄至少也该有六十以外,就算她内功精深驻颜有术,也不可能这般的娇若春花」心头疑虑不定,不禁多望了对方两眼,冷冷说道:「岳主见识甚广,在下手中之剑,正是白蛟。」
黄衣丽人道:「此剑算得上是一柄锋利之物,借我用上一宵,以诛少林群僧……」
她仰脸望天上的星河,自言自语的接道:「现下距子夜尚有一刻时光,不到子夜三更,我们绝不动手。」
方兆南道:「岳主请留贵步,如再向前逼进一步,可别怪在下……」
黄衣丽人目光一闪,逼视到方兆南的脸上,道:「你要怎么样?」
方兆南只觉她逼视在脸上的目光,有如冷电中挟着霜刃,看得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道:「在下要开罪了。」
黄衣丽人淡淡一笑,目光缓缓的移注到南北二怪的脸上,似是根本就没听到方兆南说的什么。
方兆南目光环扫,忽然发现遥远的地方,闪亮起数点碧绿的光芒,有如就在面前所燃烧的那碧绿的火光一样,莹莹绿光,有如鬼火。
只见那闪动的绿火,风驰电掣而行,直扑少林寺前而来。
他乃机智过人之人,心念连翻转动一阵,恍然大悟,暗道:
是啦!每一点绿火,就是冥岳中一队人手,赶来此地助战,想不到在冥岳之中所见那些面涂五颜六色的奇形怪人,竟有如此之多。」
愈想愈觉不错,看那滚滚闪动的绿火,愈近愈多,不禁一皱眉头,高声问道:「那闪奔而来的绿火,可是岳主的属下吗?」
那黄衣丽人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二怪的脸上,对方兆南喝问之言,只是轻描淡写的答道:「喔!不错。」
突然间,一声鼓响,由寺中传了出来。
余音荡漾山谷,绕耳不绝。
那黄衣丽人柳眉微微一耸,目光转投到大愚禅师身上,问道:「看你的神情大概是接替了大方主持寺务的方丈了?」
大愚禅师满脸肃穆之容,接道:「你不用问老衲是谁,但有关少林寺中之事,老衲能够作得主意就是了。」
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只有片刻时光了,你还没有决定吗?」
大愚道:「老衲不解女施主言中之意?」
黄衣丽人道:「这么看来你们倒是甘冒全寺僧侣俱被剑诛绝灭之险,不惜一战了。」
大愚禅师道:「少林寺迄立武林,历数百年,不知见过了多少风浪,但仍安然无羌,老衲坚信女施主虽尽起冥岳精锐而来,少林寺也不致覆灭於女施主的手中。」
黄衣丽人冷漠的一笑,目光扫掠过南北二怪,道:「想来你们是凭仗这两人支持了。」
南北二怪一直未发一言,此刻似是再难忍耐。
北怪黄炼首先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在别人面前,唬唬吓吓,但在老夫面前,最好是规矩一些。」
那黄衣丽人道:「如果我记忆不错,两位好像是南北二怪了?」
南怪辛奇道:「是又怎样?」
黄衣丽人道:「南北二怪素来水火不容,想不到如今倒言归於好了?」
北怪黄炼冷哼一声,道:「后生晚辈,说话竟敢这般放肆!」
那黄衣丽人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尊称你们一声老前辈,只不过是对两位客气一下罢了,难道我还当真怕你们不成吗?」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冥岳岳主的底细、身世,只不过听闻於传说之中,究竟如何,只怕当今武林之中,能够知道的,少之又少,南北二怪,倒像是知道她的来历一般,倒不如借机探问一声。」
当下说道:「辛大哥,你可知道这女人的来历吗?」
他素知北怪黄炼脾气暴燥,而且对自己又无好感,如果问他,定然要碰一个钉子。
只听南怪辛奇纵声大笑道:「好兄弟,算你问对人了,除了老哥哥之外,当今之世,只怕再难找出知道她底细的人……」
北怪黄炼冷然接道:「你知道又怎么样?」
南怪辛奇拂髯一笑,道:「有我在场,你永远吹不起牛了!」
方兆南急急接道:「辛大哥,小弟急欲了解内情……」
南怪淡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担心我和黄老怪的口角之事,我们已经争吵打闹了几十年啦,哈哈,只要大哥能活一天,哼!
黄老怪永远也别想在武林独树一帜……」
北怪黄炼大声喝道:「北怪要是不死,你也永远难霸业江湖。」
南怪辛奇道:「反正咱们总要有一个先死。」
黄炼道:「只不知那人是谁!」
那久未说话的黄衣丽人,突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道:「如若两位今宵一定要帮助少林僧侣,南北二怪只怕要一齐死亡。」
北怪黄炼怒道:「就算是罗玄复生,也不敢对老夫这等无礼,就凭你这个晚生后辈,竟敢这样对老夫说话?」
那黄衣丽人格格娇笑一阵,道:「昔年你们两人合手,各出绝学,对付那老牛鼻子一人,勉强撑到一百合,今夜我要在百合之内,使你们南北二怪一起横屍当场。」
南北二怪,似已被黄衣丽人激怒,目光闪动,须发怒张,看样子已有出手之意。
方兆南眼看形势已成剑拔弩张之局,南北二怪如出手,定然全力施为,不和那冥岳岳主分出生死,只怕不肯停手。
但这一战,事关武林正邪消长,并非一二人盛名之争,少林寺八百僧侣,已排好罗汉阵式,蓄势待敌;单人决战,倒不如把强敌引入寺中,群策群力,一鼓而歼。
他赶忙接口说道:「岳主断梭代柬,邀请天下英雄,赴会冥岳,想一举歼灭天下高手,以成武林霸业,用心可算毒辣……」
那黄衣丽人突然举起素手一招,娇声接道:「你再向前走近一步。」
方兆南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猛的把自己向前一带,不自禁又向前走了一步。
这时,两人相距只不过三四步远,夜风飘送来那黄衣丽人身上浓烈的幽香,扑鼻沁心,醉人如酒。
突然间,梵音袅袅,由那庄严的少林寺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开始时异常低沉,但逐渐高拔。
夜静人稀,空谷传音,满山尽都是一片梵唱之声。
这声声梵音中,似是充满了一片祥和,但又隐隐含着一股悲壮之气。
庄严经文、梵音,使那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后的二十四名少林高僧,神情逐渐的转变成肃然之色。
那黄衣丽人微微一耸柳眉,高声说道:「现在相距子夜三更,只余下一盏热茶工夫了,你们还可在抗拒和投降之间,任选一途。」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在那飘然梵唱声音,钻入人耳鼓之中,听得人人心弦震动。
大愚禅师,急急提聚一口真气,把震动的心神稳住,肃然说道:「少林寺自我达摩师祖,开创之后,沿传数百年,经过了无数风浪,但却从未有过降敌之事。」
那黄衣丽人回目一望,只见那团团碧绿的火光,已到了许里之内,在那碧绿灯光的闪映之下,隐隐可见人影幢幢。
她轻蔑的一阵冷笑,道:「如若没有南北二怪替你们少林寺撑腰,谅你们也不敢妄动抗拒之心,大方和尚在你们手中地位何等崇高,想他的武功,也该是寺中顶尖高手,但他怎么样呢?想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他了。
我很少一口气对人说过这样多话,现在是对你们最后的忠告了,一到三更,屠杀展开,手中大小僧侣,一个活口不留,那时候,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方兆南冷笑一声,接道:「少林手中,早已摆阵相待……」
他无限感慨的仰起头来,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也许是一场惨烈的大战,但鹿死谁手,却是难以预料,少林寺八百僧侣,个个都身负几种绝技,他们舍命相护少林声誉,人人已存必死之心,何况各大门派都已尽出高手,赶来相援……」
他乃极富心机之人,耳闻目睹,局势已到剑拔弩张之境。大战一触即发,倒不如来个气势夺人,以动摇强敌的锐气和信念。
只见那黄衣丽人轻盈一笑,道:「那很好,各大门派的高手,如果都赶来此地,那倒可省去我一番跋涉之苫。」
素手突然一挥,疾向方兆南握剑右腕之上抓去。
她出手之势,虽然疾如闪电,但此时方兆南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吃她以无上内功吸引之力,便向前走了一步,警惕之心更高,早已全身功力,凝聚丹田。
她一出手,立时飘身向后退出三四尺远,拔出白蛟剑"划分阴阳"横里推出一剑。
那黄衣丽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你能闪避开我的一击,武功总算不错了。」
方兆南拱手说道:「过奖了,目下已过三更,我们在寺中候驾。」
侧身对大愚禅师,道:「咱们退回寺中去吧!」
他相度敌我形势,不宜在寺外和强敌决战。
大愚禅师也有同感,暗道:「我们如以眼下人手之力,和强敌在寺外展开一场决战,不但难有取胜的机会,而且一旦动上了手,再想回寺中去,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倒不如先退回寺手中,主持大局,退可以守,进可以攻。」
当下点头一笑道:「方施主说的不错。」
这时,大道禅师已传达了大愚禅师的令谕重返寺外。
他警惕於刚才被黄衣丽人容色吸引的失态举措,出寺之后,一直凝气丹田,抱元守一,不敢多望那黄衣丽人一眼。
飘荡在静夜中的梵唱,使那些排列在大愚身后的少林弟子,增长了甚多定力,任那黄衣丽人的轻颦媚笑,动人的冶荡娇态,都无法再使群僧动心,一个个肃然而立。
方兆南手横白蛟剑,低声对大愚说道:「老禅师请带贵寺中人,先行退回寺中,由晚辈和辛、黄两位老前辈断后。」
大愚已知他足智多谋,武功高强,又有南北二怪相助,不致有失,当下举手一挥,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老禅师言重了,晚辈当受不起。」
大愚微微一笑,举手一挥,群僧就原位转过身子,缓步向寺中走去。
方兆南机警的向后退了四步,和南北二怪并肩站在一起。
那黄衣丽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不用紧张,本岳主一言如山,天河星斗不到三更,绝然不出手。」
方兆南目光环扫了一周,只见那些奔驰而来的碧绿火光,已到了十丈之内,每一盏碧绿的灯光之后,都紧随着五六十人。
这些人分着各色不同的衣服,分用红、黄、蓝、白、黑、五色,但每人的脸色,仍然和冥岳中所见一般,五颜六色,各呈怪形。
在五盏碧绿的灯光导引之下,停在那黄轿之后。
这些人似是都受那灯光指挥,灯光一停,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方兆南连经奇遇、大变之后,增长了不少见识,已能洞察微细,留心小节。
看那遥奔而来的强敌,共分五队,在五盏碧绿的灯光导引之下而来,而且又分穿不同的五色衣服,壁垒分明,一望之下,立时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他们为什么不分作四队、八队暗合四面八方之数,攻守之间,也可以方便不少,何以分作五队,而且每队人数相若,又穿着五色不同的衣服,这其间决非无因……」
他虽发觉了可疑之处,但一时之间,却是无法想出原因何在。
目光转动,只见南北二怪两人神情肃穆,目光一直怔怔的盯在那黄衣丽人身上,连眨动也不肯眨动一下,似是内心之中,有无比的紧张。
他不禁暗自奇怪,忖道:「听两人刚才说话的口气,这冥岳岳主,分明是罗玄的弟子,而且隐隐之中说出,南北二怪在未被囚禁之前,似是和罗玄比过一次武功,这女人也在场中,两人既以长辈自居,但却对这女人有着惧怕之意,此中之情,实叫人大费猜疑。」
方兆南本想把所见疑虑,提出来,询问南北二怪,但见二人凝重紧张之态,大异平常自负狂傲之情,自是不好再出言相询。
他只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袅袅梵唱,渐转嘹喨,彼起此和,响彻云霄。
这声音给予人一种无比的安详定力。
方兆南目光回扫,只见大愚禅师带着群僧,已然隐入那庄严的寺门之中,抬头望天上星斗,高声说道:「少林群僧已在寺内摆下了罗汉阵,等待岳主入寺。」
那黄衣丽人似发觉一向被武林视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果然不容易对付,至低限度,南北二怪突然在此地出现助拳之事,出了她意料之外,凝目而立,半响未语。
只待听到方兆南大声喝叫之言,才回目一掠,冷冷说道:
大约还有一盏热茶工夫,天色就可到子夜了,我一向言出九鼎,在子夜时分之前,不论你们作何准备,我绝不会出手,既然无胆在寺外迎战,你也快退回手中准备受死去吧!」
方兆南正要逗她如此说,当下一笑,回顾南北二怪,道:
咱们也回到寺中去吧!
南北二怪互相瞧了一眼,一齐转过身子,大步向寺中走去。
这举动和他们怪僻自负的性格,极不相称。
方兆南暗自一皱眉头,忖道:「这两人一见那黄衣丽人之后,狂傲之态,似是减少了不少,看来他们心中已生了怯敌之念,想那罗玄的威名、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已消失於江湖数十年之久,但他威名,不但仍然震荡着武林,就是他门下的弟子,也似是得到了他威名的余荫。」
忖思之间,已到了寺门前面。
耳际间,突然响起一个娇脆动人的声音,道:「奏起乐声。」
余音未绝,那鬼哭狼嚎般的乐音,已然大声响了起来。
这刺耳惊人的声音,和那一声发人深省梵唱,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付极不调和的乐章。
方兆南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人影闪动,那五队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缓步向寺中移动过来。
但那黄衣丽人,却仍然站在原地未动,随她而来的一些人,也静静的停在原地。
大愚禅师,心惦方兆南等的安危,进了寺门之后,立时闪入暗影之中,监视着外面的情形,只要那黄衣丽人一下令施袭,立时将带着二十四名少林高手出寺抢救。
但那黄衣丽人竟然很守信用,没有派人追袭,也未暗中下手。
方兆南站在寺门外面正在相度敌情形势,突然被急探而出的一只手拉入寺中。
耳际间响起大愚禅师慈和的声音,道:「方施主请恕老衲失礼,强敌已然发动攻势,不宜在寺外停留了。」
方兆南回首一笑,道:「贵寺中弟子,都早已分配了工作,不知在下职司何责?」
大愚道:「施主和辛、黄二位前辈,乃今夜迎敌主要之人,胜败关键,大半掌握在三位手中,老衲不才,实难派请职司。」
方兆南目光一掠南北二怪,正容说道:「两位都已答允在下,拔刀相助,眼下大战即将展开,借重两位之处正多,还望两位能够力行承诺,全力以赴。」
南怪辛奇双目一瞪,道:「那是当然,咱们既然有了兄弟之义,全力对敌,自是义不容辞了。」
北怪黄炼却冷笑一声,道:「老夫虽答应了助你克敌之言,但并无全力以赴的限制。」
方兆南一皱眉头,忖道:「今晚之战,虽以少林僧侣的罗汉阵为主体,但到重要关头,搏敌首脑之时,仍是要以武功为主,南北二怪实是这一战成败关键的重要人物。
如过不设法把北怪黄炼说服,要他全力出手,单是南怪辛奇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抵挡那强敌首脑。」
心念转动,智计忽生,故意冷笑一声,道:「老前辈如是害怕那冥岳岳主,晚辈绝不自强,仍愿把老前辈送回那石室之中。」
北怪黄炼双目一瞪,道:「什么?仍要把老夫送回那石室中?」
方兆南道:「是啊!以老前辈的身份,出尔反尔,实叫晚辈为之心寒。」
北怪黄炼纵声大笑,道:「解缚由你,可是再要老夫就缚返回石室,只怕由不得你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一个人不守信重诺,活在世上,要受人讥笑,死了之后,也会留给下一代的笑柄……」
他昂首一阵轻笑又道:「如若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俗凡之人,那也罢了,受人讥笑,也不过是三五个人而已,如若是盛名震动江湖的人,那就不同了,天下武林同道,都要对他嗤之以鼻」黄炼大怒接道:「什么人敢讥笑老夫?」
方兆南道:「眼下就有一人。」
黄炼大喝道:「什么人?」
忽的扬手一掌,直劈过去。
方兆南早已暗中运气戒备,看他一举起手,立时举掌护胸,准备硬接他一掌。
只觉一股疾凌的掌风,掠着身侧而过,应手响起了一声惨叫。
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奇服,面涂彩色的怪人,摔倒在寺门之内,口鼻之间鲜血急涌而出,但身躯却僵直不动,看样子己经气绝而死。
方兆南心知北怪黄炼已为自己说服,但他生性冷僻,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改口服输,绝不可能。
这一掌劈向冥岳中人,分明已答应相助,赶忙一挥,道:
老前辈耳目灵敏过人,如非发此一掌,我等之中,必有一人,身受暗算了。」
这几句颂扬之言,只说得北怪黄炼心中大感受用,但他生性冷傲,心中虽然快乐,外表之上,仍是一副冷若冰霜之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方兆南聪明绝顶,和南北二怪相处,这一些时间,已对二怪性格,了解甚多,对他的冷漠神情,也不放在心上,侧脸对大愚禅师道:「咱们守在门后,看看当先冲进寺中的是什么人。」
南怪辛奇突然接口说道:「那黄衣女人,乃罗玄衣钵弟子,也是他武功唯一的传人,昔年我们和罗玄比武之时,她还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儿,想不到现在已经这样大了,如非她提起昔年之事,我还当真无法认得出来……」
北怪黄炼冷笑一声接道:「和罗玄比武之事,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女娃儿也早该两鬓斑白了。」
南怪辛奇道:「她看上去只不过二十几岁之人,难道她不是咱们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吗?」
黄炼道:「罗玄一身武功,完全走的偏激路子,讲求养生驻颜,那女娃儿既然是他唯一的门人,自然已是尽得他的真传,再过上二十年,她还是那般模样。」
南怪辛奇被黄炼数说一顿,但又觉对方言之有理,无法反驳,仰首大笑,自解自嘲的说道:「再过二十年,她也许会更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