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道:“你认不出来也是对的,只因这人的本来身份早已被隐蔽,天下间能认出他的真面目之人只剩下我一个人。”
“只有你?”许多愁不解道。
三叔道:“否则他为何要费尽心思的要将我灭口?”
许多愁道:“只因他身份绝不能破败,一旦暴露其所谋之事也将一败涂地?”
三叔道:“不错。”他昂首面朝老山羊道:“如今你已经大获全胜,难道还要藏头露尾的,不肯以真面目见人?”
老山羊沉默不语,似乎在默默的思量。
三叔又道:“如今阿雪昏睡,你即便说出来了他也不会知道。”
老山羊慢慢道:“你早就看破了老朽的身份?”他自称是老朽,可这个声音清脆明媚,实在不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莫不真是个女人装扮的。
三叔道:“我多少知道一些。”
老山羊道:“哦?”
三叔道:“你对我们师兄弟的事情了如指掌,难道真没想到阿雪早也已经心中怀疑了吗?”
老山羊面色一动,他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被人当场喝破,冷笑道:“那便如何,只要过了今日,你一死,到时候,大事便可期也!”
许多愁忍不住大声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三叔叹息道:“你难道还没看穿吗,或是在你的心底根本不愿意承认,她就是.......”
三叔的声音从来都是冷漠的,可这一句话说的却是微微颤动,带着一丝激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够扰动他宁静的心境吗?
泼墨的夜,倾盆的大雨。
邪恶的观音堂。
飘忽的残灯,忧郁的花香。
还有充满了谜一般的人。
那神秘老皮用一种很飘忽空灵的声音,吟道:“我的身份也早知道瞒不过三叔你……”
三叔冷道:“是的。”
神秘的老山羊缓缓道:“看来你的确该死了。”
三叔道:“在临死前,你是否该让我看一眼庐山真面目,死也瞑目?”
老山羊的身子颤颤抖抖,他的手也颤颤抖抖,可他的声音脆如银铃,他叹道:“我们是老朋友了。”
三叔道:“如果你是她,那么,该算是老朋友了。”
老山羊的身子一震,他再道:“最老的朋友一般都是最好的朋友。”
三叔是他最老的朋友,难道也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他最老最好的朋友就在他的砧板上。
老山羊道:“最好的朋友往往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三叔道:“哦?”
老山羊道:“所以这一生,我绝不会相信任何人。”
三叔道:“所以你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老山羊点了点头,道:“不错,哪怕是已经彻底的掌握了一切,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所以……”
三叔道:“所以,你已决定杀死了所有人。”
老山羊道:“你觉得现在还有人可以阻止我吗?”
萧秋狂和七叶昏迷,三叔中毒,柳生断臂,许多愁穴道被制,除了他自己已无人是站着的了。
三叔沉思一番,他并没有再说话,却缓缓的战起了身子,他起身的很快,但却很稳,很稳定,他站起来望着老山羊。
老山羊眉头紧缩,他失声道:“你已经解毒了?不可能!萧秋狂既然要对付你,所选择的毒一定是他认为无药可解的,你不可能站得起来。”
但事实上,三叔已经站起来了,他不止是站起来,还站的很稳当,说道:“既然你不肯摘掉自己的伪装,那么我只能亲自将你这层皮扒掉。”
老山羊已看见三叔面上的黑点渐渐消失,他的半边身子也渐渐的凉了,他忽然狞笑道:“三叔,即便你没有中毒,单凭你一人一剑的,要留下老朽也只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如果再加上我呢?”淡然而平稳的声音,正是黄华,他不知何时站在佛殿正门口,站的也很稳定,同样的站的很稳定的还有各守在左右两侧轩窗边的蛇含和紫苏,剩下鸢尾挡住了正梁上的天窗,“还有我们?”
“七叶一枝花?你们……”老山羊面色一变,他突然明白自己这次已经落进了一个陷阱,一个布置了很精密的陷阱,“你们没中毒?这不可能,康空潭下的渡厄花无药可解,你们怎么……”
黄华淡淡道:“既然春少爷可以没中毒,那么紫苏和鸢尾自然也不会中毒。”
老山羊叹道:“原来你们早已堕落了,居然和三叔勾结?早已将萧秋狂昔日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黄华道:“这本就是萧少侠的意思。”
“萧秋狂!”老山羊居然一把跳了老高,足足有三尺高,落地后马上放声尖叫:“他也和三叔勾结了?”
黄华道:“他们本就是好朋友。”
老山羊冷笑道:“既然如此,萧秋狂他何不快快醒来,好看我一眼。”他望了一眼犹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萧秋狂,突然不可置信道:“这个萧秋狂是假的?”
黄华点点头。
老山羊又左看看右看看了一番那‘萧秋狂’,不信道:“不可能,这模样可以作假,可神态风度之韵味,绝不可能作假。”
黄华道:“她本名樱桃,就是个女人,出身大户人家,可偏偏落入风尘的烟花女子。”
老山羊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眼,才道:“那么,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拜阁下的痴心眼所控制的了。”
黄华道:“不敢。”
老山羊尖声道:“好!好一个萧秋狂!既然他要存心对付我,为何还不出来!”
“既然他不是萧秋狂,那谁会是萧秋狂?”
“哎……”有人幽幽叹息。
“是你!~”老山羊顺着叹息声望去,但见一条十尺许的大汉,满面落寂。
“许多愁?”
许多愁缓缓道:“我就是萧秋狂。”
他手肘在脸上一遮,再放下时那张原本紫檀色的粗面已经大变了模样,薄削的嘴唇,带着一丝慵懒的微笑,挺拔正直的鼻梁,还有那一双看过一眼便终生不能忘记的眸眼,那是一双妖姬的眼,看着久了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冬日里的暖阳,春日下的江水。
他果然是萧秋狂。
老山羊望着这张精致无瑕的脸容,再看那躺在地上的樱桃,两者虽然一模一样的容颜,可这气质之差,有云泥之别,原本樱桃装假的萧秋狂已经很真实了,可放到了真正的萧秋狂微笑面前,才会发现,两者的差别是那么的巨大。
老山羊忽然笑了,他痴痴的发笑,笑声凄惨,他的声音原本如出谷黄鹂,此时竟变得如惊弓之鸟悲鸣哀怨。
萧秋狂静静的等待着他大笑,他昂首也足足笑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才一挥袖袍掩下笑容,叱道:“好!实在是好!”
萧秋狂叹息道:“歌儿,到了今时今日,四面楚歌,你还不肯拆下这层老皮吗?”
萧秋狂居然称她做歌儿,难道这个满身鸡皮疙瘩的老山羊居然会是三叔萧秋狂合余歌的余歌吗?
老山羊冷哼一声,他忽然左手如刀往自己头顶一划,再双手扯住头顶划开的皮肤缓缓往下拨开,她在剥脱自己的皮肤,可看上去竟似在脱一件衣服,而脱衣服的风姿是那么的优美。
普天之下,懂得脱衣服的女人有多少,而能将脱皮这等诡异惨绝的事情变得这般风雅的又能有谁?
现在,她身子已完全呈现在萧秋狂面前。
赤裸的如刚出生的婴孩,老皮下本就没有任何的衣服。
那妖艳的容颜,那滑润的香肩,那丰满而玲珑的胸脯,那薄如杨柳的窍腰,那晶莹浑圆却又修长有力的大腿,那精致的足踝……
这些,一寸寸,一分分,一点点的慢慢暴露在昏暗的残灯里,也慢慢的暴露在萧秋狂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