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龟儿子!”龟大爷一下子又跳了起来,指着萧秋狂的鼻子大叫道:“老子……老子……”他‘老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收回了手指道:“你说嘛,要怎么样?老子这辈子交了你这厚颜无耻的龟儿子,算是栽了。”
萧秋狂肃然道:“龟大爷!萧秋狂此生能够结交你这位好朋友,是萧秋狂的最大荣幸。”
“别废话!”龟大爷挥挥手掌,道:“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萧秋狂缓缓道:“我想见苗王,烦请你搭个桥吧。”
“老天爷,你莫不是疯了吧?”龟大爷倒吸了口凉气,道:“你说要见谁?”
他这回终於没说龟儿子了,只因萧秋狂的话实在是太让他震惊了。
萧秋狂认真道:“苗王巫月。”他顿了顿道:“我知道,整个苗域也只有你才能帮我约见到苗王,只因你本是他最信任的一个人。”
龟大爷看他一脸严肃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他笑骂道:“你龟儿子想耍老子,老子不上当!”
萧秋狂道:“龟大爷,我是说真的。这些年,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了,这个忙你若是不愿帮,我也绝不怪你。”
龟大爷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努力伸长脖子的样子并不比鸭子好看多少,可萧秋狂并没有笑,他很认真。龟大爷也很认真,他说道:“老子听说你这些年被三叔那小子追杀到天边去了?”
萧秋狂颔首道:“是的,今年才回来。”
龟大爷道:“你回来的动静可不小哇,这整个南国都快翻了个天啦,怎么...现在想把这苗域也弄个鸡犬不宁的?”
萧秋狂道:“不敢。”
龟大爷忽然将一只脚抬起来踩在凳子上,手肘和半边身子靠在膝盖上,然后用手指头去抠着那脚上的浓斑,一抠就是一大片血斑,恶心之极,可偏偏他自己毫无知觉,他在一边抠一边想着。
终於,一大片血斑被抠了起来下来,龟大爷拿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发现恶臭无比,才满意的用中指扣着拇指手一弹,将那血斑不知道弹去何处,然后大声道:“老子干了,不过你要说清楚,为什么要约见那苗王?”
萧秋狂笑笑道:“我想投靠苗王。”
萧秋狂说要投靠苗王。
龟大爷居然也没半分惊讶,他只是继续抠着那恶心的大脚,不声不响,似乎在想什么。
萧秋狂道:“良禽择木而栖,我……”
“你个龟儿子!”龟大爷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自己大腿上,吼叫道:“良禽你娘个西皮!你龟儿子还不是为了那小丫头的姐姐!?”他赤红着双眼恶狠狠道:“你敢说不是?”
萧秋狂被他一瞪,忽然哈哈大笑道:“龟大爷真是聪明人,萧秋狂得罪了。”
“聪明你娘个西皮!”龟大爷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又低下头去挖他烂脚上的疮疤。
萧秋狂无奈至极。
龟大爷见他不开口,又道:“龟儿子怎么不说了?”
萧秋狂道:“我该说什么?”
龟大爷一愣,道:“求你老子啊。”
萧秋狂不解道:“你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龟大爷用他抠脚的手去挠挠脑袋,道:“是吗?老子答应了?”
萧秋狂终於知道了,他那满头的又黄又油的东西是什么,他一阵的苦笑,这世上从来只有别人对他苦笑,可这龟大爷,萧秋狂实在拿他没办法。
“就算老子答应了。”龟大爷皱着有些花白的眉头,又道:“在苗域这般巴掌大的地方,只要是出来混过两天的人都认识你萧秋狂,也都知道你个龟儿子是名草堂的人。现在突然,你说你要投靠巫月去了,你到底想干嘛!!?”
萧秋狂叹道:“我已将近而立之年,还一事无成,实在是也需要找一个好的归处了。”
“呸呸呸!”龟大爷一脸不屑道:“扯屁!”
萧秋狂的目中露出一种奇特的深情,他缓缓道:“我还没说完,另外,阿瑶也是最主要的缘故。”
龟大爷斜觑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这句话还像是句人话,龟儿子有点良心的,阿瑶那小姑娘,老子还是蛮喜欢的,尤其是她每次来都会送两坛好酒,哎……”
龟大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落寂的神情,他突然又一拍大腿,粗红了脖子大声道:“你个龟儿子原来是要老子做红娘,给你去提亲吧!你娘的,绕来绕去,终於被老子才出来了!!”
萧秋狂忽然面上一红,他就是这个意思,可偏偏这个意思又说不出口,才一直在讲些漫无边际的话,现在被龟大爷一言道破,只觉得自己双手也不知该放在何处了。
“你个龟儿子好啊!”龟大爷唾沫星子飞溅,激动道:“你娘的…娘的……你别脸红啊,格老子的,你萧秋狂也会害臊啊!真可是天底下的奇闻了。”
萧秋狂也自问自己胆大包天,无惧无畏,可偏偏这件事情居然让他心里一阵阵的哆嗦,腹中如火烧一般的又是热烈,热烈中又有说不出的害怕。
不过与其说是害怕,不如是羞臊。
“好!好!好!”龟大爷双掌互相搓着,不自觉地起身来走了两圈,又一屁股坐下,死死地盯着萧秋狂,不说话。
萧秋狂被他盯看着心里发毛,小声问道:“怎么啦?”
龟大爷忽然黄浊的老眼厉芒一闪,如刀锋般犀利,喝问道:“老子听说你龟儿子已经做了南国的什么鸟蛋皇子了,现在正该是春风得意,怎么会来这苗域要娶阿瑶?”
萧秋狂苦笑一声,他耷拉着眉头,道:“龟大爷,这整个苗域要说看人的目光,你排第二,只怕那拜月祭祀也不敢说自己第一吧。”
龟大爷被说到得意处,一挺胸膛骄傲道:“那是自然,那拜月虽然武功是要的,可轮到眼光,还是得要看老子的……”不过他又觑看了一眼萧秋狂,也哭丧着脸道:“老子这辈子只看走眼了一回,交了你个龟儿子做朋友,有时候想想真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珠子!”
“话不能这么说!”萧秋狂连忙劝阻道:“谁让当时我们两人在白蝴蝶湖一边抓蝴蝶一边喝酒,一喝就是喝了三天三夜呢,想想那是多么的快乐时光。”
两个大男人居然一边扑蝶一边喝酒,这实在是不堪入目,可偏偏那龟大爷也点点头道:“那的确是快乐的时光!”
萧秋狂笑笑道:“所以龟大爷,你看我萧秋狂是皇子的面相吗?”
“你就是龟儿子的相!”龟大爷头也不抬,张口就是一句。
萧秋狂一愣,道:“你还没仔细看哩,这眉骨印堂,诸相八般都没算……”
“看你娘个西皮!”龟大爷不屑道:“老子早就看过你的相了,你的命贱不过八两,做只王八鬼子是够了,要当皇子?嘿嘿……”
萧秋狂原本并不太信命,可自从知道余歌才是真正地皇家女儿后,这一路上他不断的回味那日在杭州城大元帅府外遇见的那邋遢道人,当时那邋遢老道一眼就看出萧秋狂不是那人,不是皇子,更说萧秋狂的真身只是一只蝶,蟠龙另有其人,而这一切都让他说对了。
“龟大爷,你可知道何为潜龙升空,星宿移位……”
“不要扯屁了。”龟大爷忽然面色一变,挥手打断道:“你龟儿子越扯越远了,老子早看你不是富贵样,看来你自己也知道了。”
萧秋狂黯然道:“是的。”
他黯然并不是因为自己不是皇子,而是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人居然一直在布局欺骗利用他,那种被朋友当棋子用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
龟大爷也清楚他现在的心里感想,拍拍他肩膀又说道:“这不是更好,你和阿瑶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龟大爷的手拿开时,萧秋狂肩上的白衣多了一个脏兮兮、黄糊糊的手掌印,散发了点点的腥臭味。
萧秋狂叹道:“可我毕竟还是名草堂的人。”
龟大爷怒道:“名草堂怎么了?名草堂不也为了苗域立过大功吗?”
萧秋狂长长叹了口气。
龟大爷道:“你要做那巫月的女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聘礼得要好好的下一番功夫啊。”
萧秋狂精神一振,笑道:“这不是问题。”
龟大爷大喜,道:“你准备好了?”
萧秋狂道:“我知道要说这天下珍奇玉器,古董字画,你龟大爷……”
“放你娘的狗屁!大狗屁!!”龟大爷一下子跳了起来,赤红着眼怒喝道:“你当老子是什么啊!你龟儿子娶老婆,居然还要把主意打到老子身上来?老子不干!”
萧秋狂心中偷笑,面上故意装作很伤感的模样,叹道:“我本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龟大爷道:“放屁!谁是你朋友,谁就是龟孙子!”
萧秋狂叹气。
龟大爷道:“你叹什么气?”
萧秋狂道:“我在想该用什么做聘礼?”
龟大爷翻翻白眼,怪叫道:“就用你那口剑不行了。”
萧秋狂奇道:“剑?什么剑?”
龟大爷脸上一副我早就看过了你不装了的表情,道:“秋水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