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琴道:“但她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有什么理由!”满姑婆突然激动起来,提高声线,道:“她如今已是我神教大祭司,可曾想过自己一身已经系於千钧之上,绝不容得半分折损,又岂能反噬随着性子来做?何况还是这般样的大事!”
秋琴也唏嘘良久,才道:“她这么做,也是为了神教考虑,逆天屠龙,毕竟牵涉太大......”
“牵涉大?难道还有什么能比堂堂拜月教大祭司陨落更牵涉大的吗?”满姑婆霍的拔出拐杖,用力的顿地,痛心疾首道:“你们呀!全都是被那情欲蒙蔽了双眼,看的还不如我老太婆清楚,她不杀萧秋狂,还不是因为她忘不了以前的那些事吗?依老身看哇!她是死在萧秋狂手里,脸上还带着笑哇......”
秋琴面色一变,失声道:“这不可能!”
“她是谁?”萧秋狂越听越奇怪,忍不住问道:“大祭司是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她是谁!”满姑婆冷笑道:“无论她之前是谁,那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她,只是我拜月教的大祭司,谁也不是!”
萧秋狂大声道:“我肯定认识!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满姑婆狞笑道:“她?她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萧秋狂见满姑婆绝不会告诉他,又将目光望向秋琴,秋琴叹道:“你不必知道她是谁,满姑婆说的没错,她从前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秋琴话锋一转,道:“满姑婆,若要说我族的堂堂月神会败在他这只小青蝶的手里,这岂非是太可笑了,太荒谬?”
满姑婆道:“难道你不相信明月镜?”
秋琴道:“自然不是,明月镜是我族的神器,千年来其中一共预见了四十九件画面,命运无一不是一一印证了,但魔火斩月神之象,我们也只看到了月神坠落魔火之中,之后的画面一片混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
“你不必再说了!”满姑婆打断秋琴的话,厉声道:“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可是为了这个万一,就要背负上逆天的反噬...”秋琴道:“这究竟值不值得呢?”
满姑婆望了她一眼,又望向在场的所有人,白发、垂髫、壮年、妇女,她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流连过去,最后道:“哪怕是要我族人遭受覆顶之灾,哪怕是老身受五雷轰顶之难,只要我月神无恙,我族就有再次繁荣昌盛之希望!事由老身来做,天谴也由老身来受!”
“满姑婆!”众人热泪盈眶,大声道:“誓与满姑婆共同生死!”
萧秋狂也肃然起敬,他知道一个人如果有坚强的信念,那是一件值得尊重的事情,若非这满姑婆执意要杀他,他实在很愿意和这个老人家交个朋友。
“满姑婆?不要!”张栀言忽然从秋琴的怀里昂起脑袋,大声道:“我肚子里有龙阳血脉,我去填那黄泉之眼,也一定能够阻止魔龙醒来,只要魔龙不醒,魔火就不会伤害到月神!”
“这...”满姑婆冲疑道:“你肚子里的龙阳体是我族复兴的希望,老身......”
“不行!”萧秋狂断然喝道:“不论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做,为了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用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来牺牲,他还没有看过这一眼世界,这太残忍了!”
满姑婆喝道:“好!既然如此,就用你来做血祭!”
萧秋狂道:“好!”
张栀言拚命道:“你疯了,你难道要去送死?”
萧秋狂很想过去摸摸她的肚子,感受一番自己的孩子,他在听到张栀言说出肚子里有他的血脉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情在他的心底滋生,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种突然之间真正的蜕化为成熟男人的感觉。
有人说过:一个男孩只有在听到自己孩子第一声哇哇哭叫时,他才会真正的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萧秋狂就在那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肩膀上压上一重责任,一重很重又很幸福的责任男人的责任。
“我...我要保护你们娘俩!”萧秋狂虽然全身被制,但说出这句话时,是很认真,很用力!
“我......”张栀言自从那一夜之后,就一直在等这句话,现在,她终於等到了,直觉得一切犹如在梦中,说不出是幸福还是感动,只是这幸福又是那么的短暂,那么的苍白,“为什么?”
“我们已经拜堂了......”萧秋狂尽量微笑道:“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内......”
“哎......你们还没有完成最后一拜,还没有成亲.....”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声叹息,一句空蒙的话语,打断了萧秋狂的话,放佛如琵琶声似断非断之际,突然一记强铮响,这叹息声虽然低幽,落在众人的耳中却不亚於一声闷雷!
也不知何时,那屋外竟有一轮明月自山间冉冉升起。
月光铺洒在人间,也铺洒进喜堂里,在喜堂外,月光中仿佛有层淡淡的烟雾升起,烟雾间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明月般的白衣人影。
没有人能形容出自己看见这条人影时心中的感觉,人世间所有美好圣洁的辞藻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刻心灵上所受到的冲击,放佛那一刻,已便如置身在皎洁的月宫中,见到了永远不老的月神。
那条人影在月色水波烟雾间,也映在了每个人的心中。
“天地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儿,她岂非已经是仙?”
“你是谁?”萧秋狂吃惊的望着这烟雾般的白衣人影道:“在下就差最后一拜已要完成这仪式了。”
“哎...”她不语,只是幽幽叹息。
月朦胧,夜朦胧,人朦胧。
空空蒙蒙的月光,幽幽的叹息。
这种叹息声竟有那百般的无可奈何。
放佛是来自那虚无缥缈的空灵之乡,放佛来自天涯月际的尽头。
天涯怎么会有尽头?人在天涯,天涯就没有尽头。
“你来自何方?”萧秋狂的眼神中充满了迷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很熟悉,但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似乎在她的脸上,也有一层淡淡的月光遮掩住,如同面具,又如另一张脸。
“我是谁?我来自何方?”她似乎在重复着萧秋狂的话,也似乎在问着自己。
“我是谁很重要吗?”
“大祭司!”早已有人跪伏在地,恭敬诚服。
满姑婆眉头一动,身板虽然还是一动不动,可她握拐杖的手突然紧了一紧,苍白的指节不见血色。
“大祭司为何不在月宫,却来这里?”
“她果然是拜月教的大祭司,传说中的月神!”萧秋狂的心中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设想过无数次见过拜月祭祀的情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月神,多么神秘浪漫的字眼,又是多么苍白无情的字眼。
江湖上关於这个人的传说实在太多了,可等萧秋狂真的看到她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等滋味。
那朦胧的月光下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抹无人可解的神秘笑容,这个月中人忽然用一种叹息般的神秘声音说道:“小公主有令,天下敢伤萧秋狂者,杀无赦!”
她这话说的和那日在龟城赏菊之时一模一样,当时萧秋狂化身成许多愁,曾经亲耳听过她说过,不过后来他以为这人是巫梦,此刻再重见,竟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祭司有令,原本老身不该多言,只是......”满姑婆似乎也没想过这月中人会突然出现,一时间打乱了她的部署,不好该如何措辞。
月中人幽幽道:“满姑婆...”
这只是一声简单的叫唤,偏偏满姑婆只觉得自己的心揪着疼,她拚命捏紧自己的龙头拐杖,大喝一声道:“大祭司请讲!”
月中人叹息道:“我要带萧秋狂走。”
“不行!”满姑婆心中一震,反驳道:“请恕老身无礼,大祭司不能带萧秋狂走。”
“我知道。”月中人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一切我自有主张,你且安心。”
“老身如何能够安心!”满姑婆白发狂舞,脸容怮动,言辞泣血道:“大祭司哇!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般下去,我族只怕会有天的祸事哇!”
“满姑婆。”月中人道:“您不是早已占卜过,我是神教千年来天赋最高的大祭司,我要做的事,还望您能支持我......”
满姑婆痛泣道:“老身岂敢不支持大祭司!也请大祭司为我族的儿郎们想一想哇,他们的生死可全在您的一念之间哇!你不顾忌我老太婆不要紧,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可他们...他们不能白白牺牲哇......”
月中人沉默许久,她也似被这话感动了,终於道:“我知晓。”
满姑婆以为她想通了,大喜道:“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么......”
月中人冷冷的打断她道:“一切我都已有安排,那余歌陈兵三十万於龟城,看似雄霸无比,实则如塚中枯槁,不堪一击,你且放心吧......”
满姑婆不敢相信,追问道:“真的?”
月中人道:“是。”
满姑婆将信将疑道:“你有何计划?”
月中人似乎并不愿多言,只是道:“现在,我要带萧秋狂走。”
“不行!”满姑婆断然道:“他要留下以备万一!”
月光纹波微动,放佛是那月中人有些生气,她顿了片刻,道:“你手上不是还有龙阳血脉吗?她岂非也是一样的...有用!”
“啊?”
就在满姑婆冲疑的片刻,忽然有一股极淡极淡的月光流溢进屋,然后萧秋狂就身不由己的被卷入其中,携带着冲天而去。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