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果敢的气魄,绝无半分老态昏庸的样子。
余歌心底雪亮,自己和阳春争斗的时候,柯傅仪已经去接手了她的军队。
“殿下!”秦一两喊完圣意,忽然跪下来大声道:“圣上第六道金牌来了,末将不得不领命!”
余歌忽然很想笑,是她亲自将柯傅仪请来的,没想到隆帝技高一筹,他早就猜到了余歌会先见老丞相,所以下了一道金牌给丞相,反而将自己给架空了,“我不怪你,毕竟你们都是带兵重臣,家属全部圈留在杭州城里当人质,皇命自然不可违。”如果她能截住这道金牌,也许还能凭着往日里的威势,借口“清君侧”强逼着大军攻城,可如今,她先机已逝,身怀重伤,隆帝要取她性命已经易如反掌了。
“殿下!”秦一两劝道:“您束手自缚进城请罪,圣上绝不会为难你的。”
“是吗?”余歌淡淡道:“他容不下我!”
“并非皇上容不下殿下,而是殿下做出非人臣人子之事,伤了皇上的心。”柯傅仪高声反驳道:“临行前,圣上再三交代,殿下若是肯回心转意,则既往不咎,若是拥兵自重,才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余歌的身子一阵摇晃,心神俱灭,忽然一条人影龙卷风般将她携带回到帅营里。
“春,你何必救我?”
阳春道:“我没有救你,也救不了你,不过是不想你轻易死去,我们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我……”余歌咽喉一阵阵发干,她突然发现,原来绕了一个很大很大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到了最后,他们三个人居然回到了同一阵营去了,一如当年,三个还算稚嫩的少年,面对一个个成名高手,一个个杀过去。
时光过去很久,三个少年到了今天,一个重伤,一个断臂,还有一个昏迷了几个月。
不过他们总算还活着,就算是只能活一刻锺,也要战到底!
余歌终於迎上了阳春的目光,那独特而苍白的目光,点点头道:“生死与共。”
阳春笑了,他那布满了风霜如橘子皮一般的古怪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嘶哑道:“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在少年时,他们绝对的相信对方,也只有如此,才能在那残酷的时刻活下去。
第395章白雪醒来
余歌道:“几层?”
阳春知道她再问自己还剩下几成功力,“四成!”
余歌发现自己没有猜错,两人厮杀,都伤得很重,他甚至可能还没有四成功力,她说道:“我也四层,四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就算是死,也不过如此。”阳春转身将白雪放回大床上,然后守在床沿,对白雪豪气生发道:“战到死,我也不辜负你这一生的信任。”
“你真是他的好朋友。”余歌心灰意冷道:“我做了这么多事,到底得到了什么?”
阳春忽然觉得三人中最可怜的,其实是余歌,她这一生,付出一切,为之奋斗的目标化作泡沫,一点一点在她面前被人化作泡沫,这等痛苦,又会是何等的难受。
“我不难过。”余歌放佛可以看到阳春的心思,她做到了床沿,望着白雪熟睡的脸,喃喃道:“这一段时间里,其实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刻,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愿意,只要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闭上眼,也能感受到他在我身边,其实我并不难过。”
阳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余歌心口上的鲜血已经止住,功力到了一元境界的人,实在有极其恐怖的恢复力,若非他们的伤都是对方留下的,
只怕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伤到他们了,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偏偏他们都伤在了对方的手里。“如果现在是月圆之夜,或许我们还能有一丝希望,将雪送出去,他不该死在这里。”
可惜,现在不是月圆之夜,甚至不是黑夜,那火烈的太阳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也斩断了。
阳春突然道:“如果他醒着,你说他会怎么选择?”
余歌还没回答,那帅营已经被掀翻了,堡垒一样的钢铁士兵踏着正步慢慢逼上来,他们的脸上毫无表情,一步步的将自己的昔日统帅逼到了绝路。
“如果他醒着,他该走。”
“该走?”
余歌反问道:“你希望他留下吗?”
阳春道:“他走,没必要无谓的牺牲,死两个人总比死三个人来的好,这是很简单的算法……”
余歌点点头,左手月刃横扫,已干净利落的劈过前排一个重甲兵的半边身子,那切口整齐快速,鲜血如繁花一般纷纷扬扬,异常的妖艳,带着无言的悲哀,这一场杀与被杀,终於已经开始。
杀的人红了眼,被杀的人也红了眼。
到了这一刻,阳春也不再说话,他左手一张,忽然一口锋芒毕露的利剑出现,那是由他自身的剑气凝聚而成,他手腕一动,那铁甲堡垒已经缓缓如烂泥般倒下,只有咽喉处一点嫣红。
余歌用的是最血腥的手段,因为她知道要杀出去,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最雷霆的手段才能吓得住这些亡命之徒,但是这些重甲兵纵横沙场,什么样的血肉没见过,他们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完全进的脚步完全不会停止。
“举戈!”
哗啦啦,重甲兵将马鞍下的铁戈高举!
“刺!”
所有人只有一个动作,简简单单的一个刺,从四面八方过来,闪耀着寒光的矛头已经想要撕碎余歌的血肉,她唯一皱眉,月刃画出一个圆弧,那些矛头已经全部被斩断。
“再刺!”
还是简单的一刺,即便没有了矛头,可那秃了头圆棍散发出来的杀气震人心魄。
阳春冷哼一声,他也划出一个圆弧,那些英勇的甲兵的脑袋忽然掉了下来,无数道喷涌的血流如山泉,齐齐跪地而死。
他们两个人,就如同来自洪荒的恶魔,每一个的挥剑,都会带走几个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余歌也记不清她挥剑又落剑多少次,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人头落地,脚下已经滚满了脑袋,浸湿了鲜血,可四面八方还是望不清的铁甲,望不尽的人命。
杀,还要再杀吗?
余歌忽然顿了片刻,头顶一道铁戈无情的挥下,阳春反手替她一挡,喝道:“你手软了?”
“我没有。”余歌望着无穷无尽的重甲兵,这些兵随她南征北伐,她刚刚挥剑,杀了一个出征前她亲手替他整理过铠甲的战士,她低下了脑袋道:“他们本是保家卫国的战士,不该死在这里,死在我的手里。”
“那你想怎么样?”阳春身上已经多出了九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依然在挥剑砍杀,问道。
余歌淡淡道:“既然我们都要死,何必还要滥杀无辜呢?”
阳春道:“他们要杀我……”
余歌道:“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我们杀了这些士兵,不过是给杭州城里多增加一个破碎的家庭……”
阳春忽然仰天狂笑,厉声道:“你何时有了这般的菩萨心肠,难莫非是被吓破了胆?”
余歌叹息道:“我不是菩萨心肠,不过是不想再造杀孽了,我们这辈子已经杀够了人。”
“哼!”阳春一剑刺死一个趁他们说话空隙偷袭的一个重甲兵,道:“雪到底怎么了,到了这一刻,他怎么还不苏醒?”
余歌回头望了一眼白雪,道:“我不知道。”就这么一个回头,她的后背又挨了一戈,鲜血长流,她也快要到了体力的极限了。
“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到了这一刻,不论是阳春还是余歌,都已经感到自己的体力快要崩溃,生命力在飞速的流逝,现在能够支撑他们的不过是一股意志,一口气而已,如果这口气卸了,他们也就再也站不住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泄掉这口气,或许就是这一刻,余歌已经坚持不住了。
余歌手一撒,那柄不知收割了多少性命的月刃随风散去,她已经不再去看那如狼似虎的重甲兵,反而痴痴的望着白雪。
慢慢的走向白雪,一口气吐出,然后缓缓的倒伏在白雪宽厚的胸怀里,她用染满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鲜血的手,捧着他俊俏的脸,喃喃道:“雪,我就要死了,你能睁开眼看我一下吗?”
“你再说也没有用。”阳春厉声道:“他已经不会醒来,既然醒过来也是死,不如就让他这么死去,不是最好!”
“不是的!”余歌大声道:“我相信他不会这样就死了,他不会的……啊!”她的这个“啊”字喊出口,是因为又中了一戈,这一下极重,已经穿过了她的琵琶骨,狠狠的将她顶死在大床上。
这一戈原本会穿过白雪的身子,但余歌拚命一挡,替白雪挡住了,可她自己受的实在太重,简直将她最后一口元气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