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屋里点起一盏油灯,灯火昏黄。
唐野洗了身子,坐在床上怔怔出神。他在想着白天时,杨三手对宋老粗出的那一爪子。
《三通虎》共有三式,拳、爪、腿,招式简单而粗暴,不过杨三手使出的爪功,却是飘忽鬼魅,不同正常的套路。
是了,师父曾经说过,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平时练功,一板一眼,可真正到了实战,招式就得随人而动,随时应变。
这个,才是《三通虎》的精髓所在。不拘泥,不迂腐。
有些东西,杨三手目前还没传授给唐野。毕竟唐野刚入门,刚练武,一下子灌输太多,反而可能贪多嚼不烂。不过这并不妨碍唐野自己通过观察来洞悉其中微妙,如斯心得,往往比别人教导来得更加深刻。
此谓“悟性”。
思考一阵,若有所得,注意到小哑巴耷拉着脑袋,似有心事,就问道:“小哑巴,你怎么啦?”
虎啸馆内有多余的房间,但小哑巴早已习惯与唐野住在一起,就选了个较大的房间,铺出两张床来。
住进武馆后,小哑巴恢复了本来面目,虽然仍是短发,但面容俏丽,明眸皓齿,一看便知是女儿身。生活苦累,她却是丽质天生,渐渐就长得亭亭玉立。
小哑巴抬起头,面孔有泪痕。
唐野一愣:“你怎么哭了?”
“哥哥,我担心你。”
小哑巴声音显得沙哑,分明是躲着哭过一场。
唐野以为是宋老粗带人闯到武馆的事,把她吓着了,安慰道:“恶狼帮那边没事的,他们不敢再来了。”
小哑巴摇摇头:“不是那个……今天大个子师兄死了,就倒在我面前。我,我怕下一个会是哥哥……”
说着说着,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唐野上去把她搂住,轻拍其背:“你想什么?我好得很。我说过了,我跟他们不同,这武功,哥哥能学。”
小哑巴哽咽道:“只是那大个子师兄死时的样子,既可怜,又可怕。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哥哥,你说他怎么愿意来这学武呢?”
唐野苦笑道:“生活所逼,走投无路,有个路走,谁还管得其他?”
顿一顿道:“这事怪不得师父他们,武馆只是提供一个选择,事先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欺瞒逼迫。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且,咱们这些人的命,本就没人在乎。”
小哑巴叹口气:“杨师父他们确实够善心了,若是心黑的,恐怕早把大个子师兄给赶走,任其在外面自生自灭,哪里还会养着废人?”
唐野点头道:“师父,师伯,都是好人。”
小哑巴想起一事:“就是那个五师叔瞧着古怪,有些可怕。”
提到赵五手,唐野笑道:“五师叔虽然不善说话,行为怪癖,但我相信,他亦非恶人。只要多加接触,就能相处得很好。”
小哑巴道:“但愿如此。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我们有地方住,不怕刮风下雨;每天都能吃饱肚子,有白米饭吃,还有肉。比起以前,不知好上多少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眨了眨大眼睛:“只是武馆这样,天天有出无进,会不会哪天就没钱了?”
其忧患意识很重,早有了这样的顾虑。如果虎啸馆破落,那他们又将流离失所,无所依靠。
唐野也想过这个问题。
正常的武馆,其实也是一门生意。只要功夫好,
有名声,就有人登门求教,学费是一笔重要的财源。一些大武馆,名下还有着不少产业,比如田地、酒楼等;差一些的,馆中的师傅,还能出去帮人助拳,站台,从而获得不菲的报酬。 然而这些,基本都与虎啸馆绝缘。
虎啸馆收徒弟,不但没学费,还得补贴,才有人肯来;而原本师公攒下来的一些产业,早变卖干净,皆因武馆出了问题,肯定守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卖掉折现;至於吴一手和杨三手,以他们现在的样子,更不好轻易与人动手了,每动手一次,恐怕都会加重身体的负荷,加剧消耗本就不多的寿元。
如此一来,等於断了生计来源。可每天的饮食用度,却是无法省下的。加上吴一手的药汤费,以及现在熬制给唐野练拳的打虎汤,那花销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