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即便全程接手了这件事,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身体孱弱的缘故,沈遇的随行手机中提到的内容也并不算多。
黎兆很快便看完了整个随行手记,不由略有些失望。沈遇的随行手机记得还算详细,从怎么遇见的镇南王妃开始记录,到了解清楚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再开始寻找那个突然没了音讯的内鬼,而后发现内鬼被狼群啃食的仅剩一半的屍体,小世子却不见了踪影。因着沽蓝县周围全是崇山峻岭,山间狼群不少,是以当时沈遇便给出了小世子多半已被狼群叼走为食的猜测。
这种猜测对於镇南王妃显然无法接受,相比小世子被狼群叼走为食,她更坚信小世子还活着。
只是可惜,在接下来数月的寻人过程中,众人将这座满是狼群的山间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小世子,不仅没找到,还寻到了不少被狼群啃食的人骨。
是以,当时有不少人,甚至包括沈遇在内都觉得小世子已经死了。
镇南王妃不相信,因为并没有见到被啃食过的襁褓,小世子的人连同襁褓一同不见了,或许是被带走了。
对此,沈遇给出的看法是,裹小世子的襁褓并不是什么不能入兽口之物,人饿极了,树皮都啃,更何况是兽,便是还留有一些余角,要在周围数百里群山中找到被啃食剩下的襁褓并不是一件易事,找不到也很正常。况且进入沽蓝县时,那个拐走小世子的人还同镇南王妃约定了交换钱财和小世子的地点,镇南王妃也能确定小世子是进入沽蓝县的。沽蓝县人不多,家家户户几乎都认识。县城里来了新面孔,几乎瞒不过百姓的耳目,可那段时日,当地百姓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见到什么新面孔。
襁褓里的小世子定然不会自己走,真要带走那便只能是被人带走的,可没有新面孔就代表没有别的什么人,如此的话,小世子是万万不可能自己离开沽蓝县的。如此一番推测下来,比起被人带走,沈遇更相信小世子已经死了。
虽说同情镇南王妃,不过作为一个接手此事的外人,比起镇南王妃,沈遇显然更要理智不少。
看完整件事的过程,黎兆作为旁观者外的旁观者,倒是更相信沈遇的观点:镇南王小世子应当已经死了。
至於拿捏镇南王妃所用的小世子随身携带镯子是死物,并不能证明小世子还活着。
只是这些,於镇南王妃而言,显然是不信的,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镇南王妃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还活着。
虽然觉得前后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出於谨慎,黎兆还是请小吏拿了纸笔过来,准备誊抄一份,改日好将这些交给乔小姐,哦,顺便看看他能不能也唤她苒苒。
……
到第二日,在一众乌孙人的围观之下,封仵作终於给出了验屍结果。
总的来说,结果与第一眼判断的并没有什么出入,乌孙小族长是窒息而死的,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别的伤痕。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虽说脾气算不得好,不过知晓死的这个乌孙少年不是普通人,若是出了岔子,很可能会引来麻烦,所以封仵作解释的很详细。
“这代表乌孙小族长就是被吊死的,而不是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勒死的,之后屍体再被人吊在真真公主府前。”封仵作说着顿了顿,对上乔苒望来的目光,想了想,又道,“如果是躺在地上或者坐着被勒死定会挣扎,为了不让他挣扎,必须有人抓住或者制住他,这乌孙少年细皮嫩肉的,求生意志的挣扎之下,要制住他,不可能不在身上留下抓痕,可他身上并没有,所以,他死前并没有挣扎。”
这一点从,乌孙小族长身上有没有伤痕可以看得出来,可养尊处优的乌孙小族长除了脖颈处,连半点伤痕都没有。
“即便是投缳,若是不愿意,便会挣扎,”对此,封仵作解释的十分详尽,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套在脖子上,问乔苒,“若是你,你不愿投缳,你会怎么做?”
这话虽是问乔苒的,可还不待乔苒回答,他便自顾自的回答了下去:“我会这样……挣扎。”封仵作说着,手拽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吐出舌头,翻了个白眼。
如此“生动”的表演看的乔苒忍不住笑了起来,顿了顿,女孩子伸手,将掌心展示给封仵作看:“所以这里没有伤,可见乌孙小族长连挣扎都没有,对不对?你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是真的自求死路?”
“还是乔大人厉害!”封仵作朝乔苒比了个大拇指,感慨不已,“我昨日同那群乌孙人解释了半天,他们也未明白什么意思,可真是累死我了。”
乔苒笑了笑,没有在意这个,只是顿了顿,又问封仵作:“乌孙小族长若是被用了药,而后投缳,会不会也会如此不留下什么痕迹?”
封仵作却摇头,道:“我检查了他的口鼻之内,没有用过迷药的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乌孙小族长真是自尽的?”乔苒再次问了一遍。
封仵作点头:“九成的可能是如此了。”
乔苒哦了一声,眉眼微沉:老实说这个结果确实让她有些意外。如果乌孙小族长是自尽的话,他为什么要自尽?几乎是下意识的,乔苒便想到了先前那位高句丽的朴先生所说的话。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封仵作便四下看了看,眼见周围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我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先前验屍,我其实发现了乌孙小族长的秘密,好在我手快,那几个乌孙人也是粗枝大叶的,这才没有让那几个乌孙人注意到。”
看着封仵作脸上神神秘秘的表情,乔苒挑了挑眉,顿时明白了过来:“你……该不会想说乌孙小族长无后的问题吧!”
这个回答一出,封仵作便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一下子钉在了原地,他伸手指向乔苒,颤了颤:“你……你……”
“小声些。”乔苒瞪了眼封仵作,朝一旁经过的几个大理寺官差笑着打了个招呼。
待到一旁几个大理寺官差走后,她才道:“我也才知道不久。”
原来如此!重重地吐出了憋在心中许久的一口浊气,封仵作这才道:“我便是发现了这个,而且他显然不是天生如此,看伤口因当是新伤,我估摸了下日子,兴许是到长安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自尽的?”
虽然乌孙小族长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可这种事的后果他未必不懂,兴许是终究承受不住压力才自尽的。
就他所知,宫里的公公若不是家中实在贫困没饭吃了又或者什么家里犯了大罪的缘故,一般而言,哪家孩子好端端的肯跑宫里去当公公,白白挨一刀?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封仵作嘀咕了一声,“说不准这人也在里头掺和了一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