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救不了,你娘身受重伤,即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娘。我本想将你先带出来,再折返回去救你娘,但一切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村子被数以千计的兵马死死围住,我连进去的路都找不到,更别说救你娘了!我在村子外一直徘徊,直到后来围攻你娘的那群人走了出来,我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你娘已经……”少年没敢再往下说,但清寒已经从他眼神里知道了结果,整个人瞬间呆滞住,眼神无光,生机黯然。
少年不知如何跟她解释,只能安慰道:“逝者已逝,生者节哀!”
此刻清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般,她心里很难受,仿佛窒息般,意识渐渐模糊,终於承受不住了,倒在了少年怀里。
听雨阁中序,情丝愁断肠。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大火熄灭了,房屋化作灰烬,仅使留下残垣断壁,诠释着昔日的光景。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随处可见的是破败的房屋、遍地的血迹还有数不清的屍骸……雨水冲刷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却洗不清留在这里的罪恶,那是不可原谅的罪恶,那是无法抹去的罪恶,任何借口都无法掩盖罪恶,因为再美好的借口,也无法掩盖罪恶的本质。
顾清寒仿佛失了魂般,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她脑海中的景象明明不是这样的,但她所看到的却是如此,她嘴上不断说这是一场梦,但她心里清楚这就是现实,无法改变的现实!任凭她如何催眠自己,都无法改变摆在眼前的事实——昔者已逝,往日不再,以前的那个小村庄再也回不去了,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再也离不开了,他们的身躯将伴随真相永埋於此,惟盼未来的某一天,有人找到这里,挖掘出埋藏於此的真相……
顾清寒走在昔日的小路上,眼角不时流出泪水。每走一步,她心里便压抑一分,步伐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的心跳得很快,在不远处的那间屋子里,留存着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部分,也是她最难割舍的一部分,只因那里有她一生牵肠挂肚的人——娘亲。她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娘亲,她幼时便失去了父亲,娘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唯一的依靠!无论她走得多远,娘亲总会在那里等她。
她加快了脚步,越是靠近那间屋子,她的脑海里越是浮现出许多记忆,那是她与娘亲的记忆,有欢喜有悲伤,有相遇有离别……此刻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是好,她希望看到娘亲,也害怕看不到娘亲,两者矛盾在她脑海中争来争去,不知怎地她心里异常害怕,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她开始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同样她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离那间屋子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得熟悉,她仿佛回到了曾经,回到了那以前的那个小村庄,踏着儿时的路,回到那个温暖的家……她开始紧张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她加快了脚步,害怕眼前的一切消失,害怕见不到她想见的人,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至少在消失之前,她也要见到娘亲一面,作最后的告别。
她离那间屋子很接近了,也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敢肯定那人就是令她牵肠挂肚之人——娘亲。看见娘亲的身影,她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出来,那一刻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是兴奋还是伤痛,是欢喜还是哀伤,仿佛所有情绪融在一起,是喜是悲在那一刻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见到了她想见的人,虽然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但对她而言,那便是全部,是属於她的全部!
她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在靠近那间屋子的同时,周围的景象也在消失,任凭她跑得再快,就是到不了那里,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她还要见娘亲最后一面,作最后的告别,她不能放弃!秉着信念,她努力跑向那里,爬过一层层台阶,走过一条条小路,即便是摔倒了,她也不曾放弃,纵使头破血流,她也不曾放弃!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纵使她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命运的安排。
“清寒,娘的女儿,过去之事终已注定,何必悔恨,何必流泪,泪水改变不了过去,它只会模糊你的视线,只会唤起你心中的悲伤。不必怀恨,不必报仇,怒火只会焚尽你的理智,只会燃尽你的悲悯,唯有天山上的飞雪,冰川上的寒风,方可愈合心中之痛,掩盖业火之伤。金枝玉叶如何,仙姿绰约如何,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人有千副面孔,唯有一副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埋没过去,隐藏身世,不过是内心的胆怯,你不该是那样的人,你是孤鸿,踏雪而来的孤鸿,既然敢置身於冰天雪地、处寒风凛冽之中,何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直面淋漓的鲜血?业火燃不尽的是飞雪,痛苦藏不住的是冰霜!你还是你,尘世的浑浊遮不住你的玲珑心!”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但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却消失在她的眼中……梦醒了,一切回归现实,属於她的过去也结束了。
顾清寒缓缓睁开眼睛,刚刚清醒的她,意识还是有些模糊,头也略微偏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她不知如今身处何处,隐约记得自己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带到这里的。她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缠上了绷带,只要挪动手臂,便会感到疼痛。她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扶住受伤的手臂,狰狞的表情不难看出这种疼痛着实不太好受。她记不清自己的手臂是何时受伤的,恍惚记得是在逃出房子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手臂,才留下了一道烫伤的痕迹。
她回想起在路上发生的一切,她得知娘亲去世的消息,因承受不住痛苦,昏倒过去,后来发生的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至於那名少年是如何甩掉追兵,带她来这里的,还有是何人为她包扎上药的,她全记不得了。她想的越多,头便越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里面爬一样。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她起身拖着羸弱的身躯想出去走走,熟悉周围的情况。她一步一步走向门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她顿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
绿水青山,鸟语花香,没有尘世的喧嚣,有的只是溪水潺潺,有的只是万籁俱寂。天上的白云萦绕在远处的山峰,仿佛与天相接般,耸入云霄,不见其身;另一边的山上有瀑布落下,冲刷着下方的岩壁, 打磨得异常光滑,河水沿着河道一路向下,流向山下的村庄;如今她所在的地方也是仙山上的一座山峰名曰竹篁峰,顾名思义这座山峰上长满了竹子,眼及之处都是翠绿的竹海连她身后这间屋子也是用竹子造的。这里是仙山上的第二大主峰,仅次於凌雪峰,气温与其他主峰相比,略微偏低,但清寒却不觉得寒冷,准确地说她是不知何为寒冷,她自幼修炼寒冰决,寒冷与她而言,与平常的气温无异。
清寒望了望周围的景色,与她以前生活的那个村庄不知好了多少,两者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不敢相信世上竟还有这种地方,这哪里是什么人间,完全就是天上的仙境!与她想法如出一辙的还有带她来到这里的那位少年,起初少年见到这里的景色也是如她这般难以置信,不过在这里生活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新奇了!
清寒听见有舞剑的声音,看向一旁,发现那名少年正手持竹笛於屋子旁的平台上舞剑,他的剑术非常流利,一套剑术耍下来,行云流水,看不出任何破绽,当然或许是因为清寒修为尚浅,看不出其中的奥妙。
少年看见清醒过来的顾清寒,停止了舞剑旋即收起竹笛,向她走来,慰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谢谢关心!”清寒礼貌道。
“没事就好。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相识这么久,他还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名字,“我叫上官逸,字凌云,你就叫我凌云师兄吧!”
“凌云!师兄?”清寒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