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听见楼下的声响,出门一看,只见庭风衣衫不整,仓皇出逃,撞到人也不道歉,只顾逃离客栈。堂堂天师门大弟子,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也不怕见笑於大方之家?有弟子跟他打招呼,他头也不回,好似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鸢儿不知发生了什么,抬头一看,韵儿站在对面,她也在观望。鸢儿向韵儿打招呼,韵儿听见鸢儿的声音,蓦然抬首,莞尔一笑,向鸢儿招手。鸢儿兴高采烈走到韵儿身前,拉住韵儿的窍窍玉手。
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孪生姐妹,容貌不说一模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不熟悉的人见到她俩,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鸢儿的记忆恢复了,她深知眼前之人便是小穹。清寒身上她从未有过危机,但韵儿不一样,她是上官逸的妹妹,血脉亲情,根深蒂固,即便她记不得从前之事,但再见凌云之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一步一步指引她与兄长相遇。
韵儿不知鸢儿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觉得鸢儿今日怪怪的,看她的眼神带有敌意。她心想自己也没做对不起鸢儿的事,为何鸢儿要用这种眼神看她,莫非鸢儿还在计较那日的事?可这也说不通啊!那日是鸢儿拉着她,非要明哲收她作义妹,她虽没拒绝,但也没接受,鸢儿不至於记恨这件事吧?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相谈甚欢,心里却各怀鬼胎,时刻打量着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两人讪讪一笑,彼此觉得没什么,但在旁人眼中,这两个丫头,眼神犀利,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彼此不怀好心。幸好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庭风身上,没注意到她俩,不然又有一出好戏看啦!
“韵儿姐姐,休息得如何?”
“姐姐还好,不知鸢儿妹妹感觉如何?”
“鸢儿也觉得还行!”
“鸢儿妹妹,可要吃点什么?”
“不了!鸢儿暂且还不饿,谢谢韵儿姐姐关心!”
两人交谈,不露一点破绽,目光始终在对方身上,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心里却在想,她怎么还不离开,非要自己先走,才肯罢休?两人都不愿让步,用言语一点一点试探对方,察觉情况不对,话锋一转,换一个话题,就这样两人不知聊了多久,都觉得累了,但还是不肯让步,非要耗下去。
“韵儿姐姐,你累么?”
“姐姐还行!鸢儿妹妹,姐姐看你上气不接下气,不如回去歇息,你若饿了,招呼姐姐一声,姐姐亲自为你送饭。”
“鸢儿没事,劳烦姐姐操心!”
“鸢儿妹妹,你这是何必呢?你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还是赶紧回去歇息,有什么事交给姐姐就行,不必一个人扛着!”
“鸢儿一个人可以!倒是韵儿姐姐,忙碌这些天,人都瘦了!都怪哥哥,非要拉着姐姐去应天府,回来还不让姐姐好好休息,等哥哥伤好了,鸢儿一定替姐姐教训他!”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明哲身上。此刻明哲坐在窗边,正端起一杯茶,还没入口,鼻子一痒,一声阿嚏,手中的茶杯差点落下。幸好明哲眼疾手快,及时握住了茶杯,他深吸一口气。无缘无故,突然打喷嚏,肯定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看来师兄挺招人喜欢的嘛!”
明哲面无表情,“小清寒,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清寒抱着小兔子,坐在床上,被子将她修长的玉腿盖住,她原先的衣裙被庭风那家伙扯坏了,不得已换了一身明哲的衣服,
不过男装穿在她身上,也难以掩饰她独特的魅力。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清寒什么都不需要,她素颜的样子,本来就称得上国色天香,曼妙的身姿,雪白的肌肤,如瀑的青丝垂落两肩,窍细的玉手轻抚怀中的雪兔,侧过头,望着坐在窗边,自顾自品茶的明哲。 清寒略微不服气,“清寒说的是实话,师兄本来就招人喜欢,不然师兄身边为何有那么多红颜知己?除了玉雪,她们一个个都惦记着师兄。”
明哲顺着清寒的话,调戏道:“她们都惦记着师兄,你就不怕师兄被她们抢走?”
清寒轻抚怀中的雪兔,“那师兄怕清寒被人抢走吗?”
“这有什么可怕的?除了庭风,你还有别的师兄吗?”明哲理所当然道。
清寒顺着明哲的话,“师兄也一样呀!之前清寒担心槐序,但现在不必了,反正师兄心里也没她。清寒唯一担心的是君影,直觉告诉清寒,这个人不简单!”
明哲抿了一口茶,“的确不简单!和你一样,我都惹不起。摊上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师兄,你到底有几个师父?”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师兄的剑术天下无双,却与师父的剑术略有不同。纵观天下,唯有李剑神,方可与师父一战。师兄也说过,师父小隐於野,退出江湖,是为了赴李剑神之约,说明师父与李剑神乃故交,师兄应该也认识李剑神。”
“你想说什么?”
“清寒斗胆一猜,师兄曾拜剑神为师,这位李师妹,便是李剑神的女儿!”
剑神仅凭一把长剑,打遍天下无敌手,为天下剑道之首,受武生敬仰;蛊仙巧用蛊术与医术,纵横苗疆之地,闻名江湖之间,亦正亦邪,或悬壶济世,或蛊噬人心,善恶难分,世人敬畏;儒圣以天下为局,万民为棋,凌驾於三教九流之上,俯仰天地,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道宗开山立派,海纳百川,囊括无数贤才,传道授业解惑,积善成德,终证道成仙,旷古烁今;乐师无名,一部长琴,名震江湖,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杀人於无形,不留半点痕迹。
当今五大宗师,万人顶礼膜拜,多少人欲拜其为师,却终不得愿。可明哲身在福中不知福,儒圣和道宗是他的师父,乐师和他有着说不清的关系。五大宗师中,他一个人就占了三位,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夙愿,他却一点也不知足。
清寒看过明哲使剑,和现在相差无几,但细微之中,略有变化,旁人一般看不出。清寒跟在明哲身边的时间虽说不久,但明哲的一招一式,她都记在心里,她的剑术大成,也多亏明哲当初的教导。换句话说,她便是明哲的缩影,明哲的剑术,她记得一清二楚,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难逃她的法眼。
她看得出,如今明哲的剑术中,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一点细微的变化,却使漏洞百出的剑术臻入化境,无懈可击。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当今天下,除了道宗,也就只剩下五大宗师之首,剑道之绝,李瑜枭!
“分析的不错,但没有没种可能,之前我展示的剑术,不过是在演戏,就是为了骗你这个傻丫头。其实我的剑术早已臻入化境,如今你看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剑神可不是一般人,想拜他为师的人,可以从洛阳一直排到临安去。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凡人,有什么资格拜剑神为师,人家还不一定收我!道宗收我为徒,是看中我的半神之躯;儒圣收我为徒,是看中我的琴棋书画,除了这些,我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苦命人。拜剑神为师?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小清寒,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那她为何也姓李?”
明哲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你在乎的是这个!我的小清寒,天下姓李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口咬定,她就是李剑神的女儿,可这只是你的认为,我可没说是这样的!她只是姓李,这很重要么?”
清寒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的确太过敏感,只是听说李铃兰的名字,便有了大胆猜测,渐渐忘记了,这只是她的假想,她根本就不认识君影。
“小清寒,我觉得你不该担心君影,而应担心那两个傻丫头。”
明哲口中的傻丫头,不是别人,正是韵儿和鸢儿。这两个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但论心思,清寒可比不上她俩。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清寒的思绪,明哲望着门外的两个身影,微微一笑。韵儿和鸢儿站在门外,屋内无人回应,心想明哲应该还没醒。
房间被庭风布下了结界,韵儿和鸢儿不懂法术,只能站在门口。明哲回来以后,一直锁在屋内,庭风不许任何人探望,说是明哲身上的怨气还未散去。许久不见明哲,她俩脸上尽是忧虑之色,担心明哲,却无法探望,只能隔门相望。
她俩站在门口,轻唤明哲的名字,可屋内冲冲无人应答,明哲大抵还没醒。她俩脸上的忧虑之色加重了几分,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庭风的结界挡在门外。
先前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但在明哲这件事上,两人不谋而合。爱恨情仇,通通抛之脑后,她们只想见明哲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得知他没事,她们便安心了!
“师兄,你的麻烦大了!”
“小清寒,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清寒说的是实话。鸢儿和韵儿,一个是陆明哲的妹妹,一个是上官逸的妹妹,两人视兄为夫,可偏偏陆明哲和上官逸是同一人,无论师兄偏袒哪一方,势必会得罪另一方。如今师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