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明哲和清寒相对而坐,桌上摆有一盘棋局。那只雪兔趴在清寒头上,好似一顶帽子。看见清寒这副样子,明哲的注意力,根本集中不起来。
“师兄,你在想什么?”
明哲举着手,半天不落子,清寒等得花儿都谢了。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衣服将就穿着,任由青丝散落,跟个孩子似的,与平日里的仙女模样,大相径庭。
“小清寒,你就这么喜欢这只兔子吗?”
明哲有些后悔,清寒时时刻刻都抱着这只兔子,连睡觉都不舍得分开。他本来担心清寒无聊,想着下几盘棋,打磨一下时间,如今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有这只兔子陪着,她怎会无聊?
清寒轻轻碰了一下头上的雪兔,脸上洋溢着幸福,“这是师兄送给清寒的礼物,清寒当然喜欢!”
“也好,有这只兔子陪着你,师兄就不怕你孤单了!”
清寒倏然嗅到了危机,眼睛盯着明哲,目光深邃,试探道:“师兄这话什么意思?莫非师兄又要丢下清寒,带着鸢儿闯荡江湖?”
“这是你瞎猜的,我可没这么说!”
“那师兄这话什么意思?有师兄陪着,清寒为何会孤单?除非师兄又要丢下清寒,把清寒一个人留在山上。”
清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幽悲伤。师兄走了,师父也走了,偌大的仙山,到头来,只剩她一人,守着凌雪峰,守着竹篁峰,守着过往云烟,守着峥嵘岁月。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打住!别什么事都往坏想,师兄送你这只兔子,只是希望你开心一点,不要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的。其实你一点都不孤独,你还有师兄,还有师父,还有大伙,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只要你一句话,不论多么艰苦,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师兄也陪你一起闯!”
“真的?”清寒怀疑地望着明哲。
“比真金还真!”明哲回道。
“那我要师兄回仙山,师兄可愿意?”
明哲顿时哑口无言,用笑容掩饰尴尬。清寒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命门,可他还没想好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说。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清寒说的那些,是故意引他上钩,一步一步掉入清寒的陷阱,他居然没意识到,可恼啊!
“师兄怎么不说话了?先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转眼间,怎么哑口无言了?莫非师兄想要食言?”清寒狡黠一笑。
明哲平复心情,强颜欢笑,“小清寒,咱们为何要纠结这个话题?棋还没下完,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安心下棋。”
“师兄,你在担心什么?仙山不仅是清寒的家,也是师兄的家,回家看一看,这有什么不对的,师兄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推辞?师兄是在担心庭风吗?可你才是清寒的师兄,才是道宗的首徒!竹篁峰清寒一直替师兄守着,难道师兄就不想回去看一眼?”
话都说到这份上,明哲实在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不想打击清寒,也不想说假话。仙山他许久没有回去了,若说不愿回去,那肯定是假的,但他还不能回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清寒,更是与整个天师门有关,他不得马虎!
两人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不怀好意打量明哲,似笑非笑。明哲已经忍了许久,强颜欢笑,握紧拳头,压制心中的怒火。清寒已然看透明哲的心思,闭口不言,暗自偷笑。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听听,别只顾着自己窃喜,也让大伙乐呵乐呵!”明哲加重了语气。
一听这话,鸢儿和韵儿立刻闭口不言,正襟危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她俩还没见过明哲如此窘迫,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清寒的温柔语,明哲的尴尬样,一个猛然进攻,一个悄然后退,两者形成鲜明对比,她俩心里清楚,明哲这人吃软不吃硬,清寒越是柔声细语,明哲越是愧疚不安,这便是以柔克刚。
“别啊!继续说嘛!我就坐在这里,听听你俩是怎么评价我的。别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我都还没到羞愧不如的地步,你俩脸皮比我厚,还不至於惭愧难言,有什么话别藏在心里,大声说出来,我替你们分担分担!”
明哲都这个样子了,清寒都不敢多言,韵儿却理直气壮,把鸢儿护在身后,“明哲,你吓到鸢儿啦!”
“我妹妹不需要你操心!”
韵儿不服软,倔强道:“谁说鸢儿是你妹妹了,她明明是我妹妹!”
“可你也是我妹妹!”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鸢儿和清寒眉头一皱,面色沉重,韵儿更是目瞪口呆,脸上浮现一抹绯红,针锋相对的气势立刻减弱不少。不仅韵儿没想到明哲竟会这么说,鸢儿和清寒也出乎意料。
“明哲,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是鸢儿的姐姐,鸢儿是我妹妹,你不也是我的妹妹?这很合理啊!”
鸢儿和清寒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明哲瞎说什么大实话,不曾想,他只是开玩笑罢!韵儿不高兴了,脸上的绯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愠色,她的眼眸凝视着明哲,亏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悸动,顷刻间,化为乌有。
“明哲,你不气我会死啊!”
明哲两手环抱胸前,得意洋洋,“我什么都没说错,明明是你自作多情,自己想错了,还要赖在我身上。”
韵儿咬牙切齿,“明哲,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然你的下场一定很惨!”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的下场很惨。摊上你们,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不幸,什么倒霉事,我都碰上了!还不都是拜你们所赐?风凉话说多了,小心喝水塞牙!”
清寒坐在一旁看戏,什么也不说,自顾自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突然觉得牙龈一痛,险些喷出来。心中郁闷,这兄妹俩拌嘴,关她何事?
“哥哥,你别欺负韵儿姐姐了,她也是关心你。”
“她会关心我?她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韵儿拍案而起,“明哲,你非得跟我过意不去!我什么事都迁居你,还为你说话,你就不能像对鸢儿那样,对我好一点!”
“行啊,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保证你和鸢儿的待遇一样!”
鸢儿摇了摇头,默默叹息。清寒缄口不言,坐看好戏。
韵儿羞红了脸,恼怒道:“明哲,你又拿我打趣!”
“你若觉得我在说笑,那就算了!”明哲两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韵儿冲疑道:“你说真的?”
“爱信不信,不信就算!”明哲将手中的棋子落入棋盘。
一直沉默不言的清寒,突然激动起来,忿忿道:“师兄,你耍赖!”
“本来就该我,怎能说是耍赖?再者,小清寒,你已经悔棋多少步了,师兄有说个不字吗?”
清寒尴尬一笑,羞愧地低下了头,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责怪:“哼,坏师兄!明知清寒棋艺不佳,也不知道让让清寒!就会看我笑话!”
鸢儿脸上闪过一抹笑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这句话用来形容清寒,无可挑剔,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在外人面前,清寒总是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子,可在明哲面前,她被打回原样,老老实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宛若一直听话的小兔子。
“还有你,鸢儿!”明哲把矛头对准了一旁的鸢儿,“没事瞎用什么引血起咒,明知有反噬,偏要一意孤行,你若出事了,叫为兄如何是好?”
韵儿和鸢儿站在门外,等了许久,屋内无人应答,两人都以为明哲还没醒,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见了清寒的声音。
她俩靠近房门,仔细听了一遍,屋内的声音又消失了。这可奇了怪了,她俩明明听见屋内传出清寒的声音,为何转头的功夫,声音便消失了?两人望着彼此,摇了摇头,心想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明哲察觉到情况不对,二话不说,捂住清寒的嘴巴,这才打消了门外两人的怀疑。可防不胜防,明哲只注意到了清寒,却不知熙悦已潜入鸢儿的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