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诚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
“多谢王爷!”凌云拜谢道。
“这里无外人,你我便叔侄相称吧!”
“凌云不敢!王爷乃贵胄,在下区区一介草民,怎敢攀附?”
诚王冷哼一声,“别惺惺作态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岂会不知?瑶儿唤你一声哥哥,以上官世家与王府的关系,你这一声王叔,我还受得起!”
“那小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山葳蕤,白雾氤氲。细雨落入池塘,泛起点点涟漪,池中的鱼儿躲在荷叶下,小心翼翼望着亭中的三人。杯中冒着热气,茶香扑鼻,明前龙井的味道,凌云至今都不会忘记,还记得初到京城的时候,他坐在茶楼里,望着京城的繁华,心中百感交集。而今坐在旧亭里,望着青山绿水,享受田园风光,别有一番滋味。
“可曾来过这里?”
“不曾!但听瑶儿提过!”
“我这傻女儿,对你倒也实诚,什么话都跟你说。我这个做爹的,却毫不知情。”
“爹!”诗瑶羞红着脸,忸怩道。
“王叔言重了!您是瑶儿的父亲,在瑶儿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比。小侄只是一个外人,再亲也不如王叔亲。”
“依本王看,并非如此!”诚王细细打量凌云,目光不时看向一旁的诗瑶,“我这傻女儿,把你看得极为重要,说你一句坏话,都要跟我计较半天。本王辛苦养大的女儿,却向着一个外人说话,由此可见,你在她心里的地位,绝不低於本王!”
诗瑶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云。
“王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诚王和善的表情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斥责,“本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怀在心里,任何人胆敢欺负她,本王决不让他好过!可我这傻女儿,荣华富贵,通通不放在眼里,一生只在意一人。她爱的这个人,却伤了她的心,你说我这个做爹的,要不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凌云就猜到诚王会这么说,遂即起身,赔礼道歉,“王叔所言极是!小侄顾虑不周,让瑶儿受了委屈,纵使千刀万剐,也无法弥补小侄对瑶儿的亏欠,王叔有何责罚,小侄愿以一己之力承担,不求原谅,但求王叔和瑶儿心里好受一些。”
“责罚若有用,何来痴情人?离别数年,杳无音讯,你可知瑶儿为了寻你,吃了多少苦!可你一走便是数年,瑶儿也等了你数年,你可知她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回来也就罢了,身边还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你心里可考虑过瑶儿的感受!南宫明的女儿就是妹妹,本王的女儿就是一文不值?本王不愿动怒,可你做法深深伤了瑶儿的心,你叫本王如何饶得了你!”
诚王的呵斥声,振聋发聩,每一句话都说进瑶儿的心坎里,可她不敢开口,她想看看凌云的反应,想看看在凌云心里,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小侄有错,甘愿受罚!”
“你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想打发本王,便想抹掉过去,可耻至极!”诚王勃然大怒,“她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可在你心里,有过她半点位置?一纸婚书,可有可无,你想抛弃便抛弃,你想找回便找回,本王的女儿可不是买卖,容不得你欺负!”
诚王使劲拍了下桌子,两眼带着怒火,恨不得将凌云千刀万剐,抽筋扒皮。诗瑶也是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爹爹这副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爹爹,您没事吧?”
诚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爹爹没事,爹爹就是看不惯这个负心汉!你与他本有婚约,他却另寻新欢,把你留在京城,一走便是数年!数年来,你一直在等他,到处找他,可他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连句告别的话都没留下,一切是那么突然。你为了他,受尽委屈,被人骂作弃妇,你叫本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凌云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站着挨骂。诗瑶有些心疼凌云,可她说话也没用,爹爹正气头上,不论她说什么,爹爹都不会听。诚王越说越气,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凌云,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果他把凌云杀了,诗瑶肯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你怎么不说话?”诚王阴沉着脸。
“小侄不敢说话!王叔所言非虚,小侄有愧於瑶儿,甘愿受罚!王叔心里过意不去,理所应当,不过是挨几句骂罢了,只要能让王叔和瑶儿心里好受些,小侄愿承担一切!”
“我女儿果然没看错人,算你还有一点人性!”诚王感到一点欣慰。
骂了许久,诚王也骂够了,深吸一口气,缓慢呼出,凌云看准时机,为诚王奉茶。
“王叔,请用茶!”凌云恬不知耻道。
诚王接过他奉上的茶杯,“你这人就三个字,不要脸!”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面子而已,可有可无,大丈夫能屈能伸,见惯不怪矣!”凌云逢迎道。
这种话他都说得出口,诚王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旁的诗瑶,忍俊不住,不管什么话,从凌云口中说出,总觉得变了味似的。诚王拿他没辙,估计说什么,哪怕再难听,这家伙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遇上这种无赖,真叫人难受!
挨了半天骂,凌云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自打进入别院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周围,别院的山林中,看似平静,实则至少藏着一队人马,院中暗处布有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就连端茶送水的仆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位诚王爷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若非看在诗瑶的面子上,他今日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都不一定!
“凌云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瑶儿被带到这儿的?”诗瑶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她被人从客栈带走,当时凌云并不在场,只有玉雪和武烈,凌云是怎么知道的?凌云和鸢儿一干人等都不在客栈,他们正要出去找,恰巧这时有人闯进客栈,把她带走。应该是玉雪和武烈,把消息告诉凌云的,但他们是怎么找到凌云的?所有问题串在一起,成了一个困在心里的谜团。
“你还记得,被带走的时候,那群人留下的字条吗?”
“记得!”诗瑶点了点头,“那纸条上写了什么?”
“欲救人,明哲赎,洛阳外,城隍庙。我们当时就在城隍庙,玉雪和武烈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我们。”
“你不是昏迷不醒吗?为何出现在城隍庙?莫非你在骗我?”诗瑶斜眼望着凌云。
她想起爹爹方才说的话,果然凌云醒了,还带着鸢儿等人去了城隍庙,偏偏没告诉她,一想到这里,她就来气,鼓着小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凌云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去淌这趟浑水?没事找事!我已经够忙了,只想躲在房间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偏偏这个时候,那三个家伙找上门来,非要拉着我去,我甩都甩不掉,被迫把她们带过去。我只是一个跑腿的,工作多,没俸禄,别人休假,我加班,这是什么天理?我已经够累了,忙完那边的事,就要急匆匆跑过来救你,片刻都不敢歇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要折磨我好不好?”凌云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多么心酸。
“那你为何不告诉瑶儿?难道在你心里,瑶儿真的是可有可无的?”诗瑶委屈道。
“你要是可有可无的,那我就不需要存在了!”凌云瞥了一眼诚王的脸色,心里嘀咕,“这世道太难了,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
这些话凌云可不敢说出口,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凌云犯难之际,没想到的是,诚王居然会为他解围,“瑶儿,你先去为娘亲祈福,爹爹跟你凌云哥哥说点话。”
诗瑶嘟着小嘴,不悦道:“爹爹和凌云哥哥说话,瑶儿为何不能听?莫非爹爹和凌云哥哥有事瞒着瑶儿?”
“听话!”诚王柔声道:“有些事,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以后自会明白。”
诗瑶一脸不情愿,但她不敢忤逆爹爹,这时凌云站了出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细语:“乖,听话!有些事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别生闷气。你先去,等会儿凌云哥哥便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