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汴京城中,皇宫之内,池塘边,他正悠哉闲哉钓鱼。南宫明站在他身后,心里虽有无奈,却不敢妄言,只能老老实实候着。
他提竿一看,空无一物,霎时怒上心头,“你看看,鱼都被你吓跑了!”
“陛下,秣房急报!”南宫明双手奉上一封信。
“火急火燎跑到宫中,找朕便是为这事?”
“还请陛下过目!”南宫明恭敬道。
“不必看了,你想说的,朕都知晓!”他换上新的饵食,将鱼钩抛入水中,靠在背椅上,悠哉闲哉垂钓,“不就是一个严陵韩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毁了便毁了。不过他这一招借刀杀人,倒是让朕刮目相看!果然出去历练几年,手段变了,心性也变了,人却未变!”
南宫明谏言道:“韩氏好歹也是严陵一大宗族,说没就没了,难免引起别人怀疑。”
“你觉得朕不知晓这些?”他放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
“老臣不敢!”南宫明毕恭毕敬道。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是辅弼大臣,又是当朝宰相。而今北方战事吃紧,六部繁忙,朕还得仰仗爱卿,平息朝堂上的舆论。”
南宫明略感惶恐,“陛下言重矣!此乃老臣之职,定当不负皇恩!”
“有爱卿这话,朕安心矣!”他手持鱼竿,靠在背椅上,安心等待鱼儿咬钩。
南宫明站在一旁,还是不肯退去。
“爱卿还有别的事?”
“回陛下,王参政提议变法一事已多时,陛下考虑如何?”
“你说介甫啊!他的奏章朕看过了,写的不错,情切颇深,字里行间看得到,有当年希文的几分风采,但朕更想听听你的意见!”他放下手中的钓竿,回头望着南宫明。
“老臣不敢妄言!”南宫明谦虚道。
“南宫明,你可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平章事这个位子,你坐了那么多年,朝中诸位大臣眼睛都看红了,却无一人敢与你相争。枢密院、中书门下、三司,一个掌兵,一个参政,一个计财,三者鼎足而立,彼此不相知。到了你这儿,主管民政,兼职财政还有军政,权力可谓达到了巅峰,朝中上下皆以你为马首是瞻,任何人都不敢忤逆你,要不以后你也别叫什么中书门下平章事了,不如改叫平章军国重事,这样才配得上你手中的无上权力。”
“老臣惶恐!臣位居高位,食国之俸禄,受君之厚恩。日理万机,为君分忧,此乃臣之本分也!至於国事,臣皆殚精竭虑,不敢纵驰。臣未有司马氏之心,亦非黄巢之不轨,不求有功於社稷,但求无愧於本心!望陛下明察焉!”
南宫明极力澄清,他却一点也不在乎,“这话若非从你南宫明口中说出,朕当真不信!”
“陛下此话何意?”
“别跟朕装糊涂,朕什么意思,没人比你更明白朕!”他拿起一旁的钓竿,躺在椅子上,悠闲自得,“介甫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有句话,朕不得不说,变法推行之日,便是两党相争之时,如何收拾残局,你自己想办法!朕言尽於此,至於如何斟酌损益,爱卿多担待!”
说了半天,等於没说,到头来还得靠自己,南宫明觉得无语,却无可奈何。
旁边有个人站着,他总觉得不舒服,“你怎么还不走,莫非是想留下来陪朕用膳?”
“禀陛下,臣还有一事请谏!”南宫明拿出了一封奏章。
“朕乏了,不想看奏章,有什么话就直说,无事便退下吧!”
此事南宫明不敢张扬,何况还是在皇宫之中,小心翼翼道:“诚王殿下已经见过他了!”
“王叔去见女儿,朕有什么理由拦着?话说回来,南宫韵离开京城多日,你这个当爹的,不担心女儿,却跑到朕这儿说这些,有何居心?”
饶是南宫明耐性再怎么好,也不比过他的定力,“陛下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他淡然一笑,“朕有何担心的?他是王叔,是朕的长辈,他的面子朕自然是要给的!不就是去了趟洛阳,祭拜婶婶,见了女儿一面。此乃人之常情,朕能理解!”
“诚王殿下还见了陆明哲!”南宫明直接点破。
“你说凌云啊!此事朕已知晓,不管怎么说,诚王府和相府也是有交情的,即便上官氏已经不在了,但这份交情还在。你也知道凌云、玲珑还有诗瑶,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总角之交。如今诗瑶跟着凌云在外历练,王叔担心女儿,去见诗瑶,顺带叔侄之间见个面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者,婉仪也跟着凌云,爱卿就不担心女儿?”
“陛下不觉得可疑吗?诚王殿下数日前便已到达洛阳,为何偏要在论剑大赛前夕,与陆明哲见面?臣觉得其中有蹊跷。”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晓;还有你心里藏着的那些,朕也知晓!你在注意凌云,王叔也在注意凌云,朕也在注意他!秣房在注视他,西楼也在注视他,朝廷也在注视他!你把相令和虎符都交给了他,他有能力调用秣房,却不一定能调遣军队。他需要展现自己的能力,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此次论剑大赛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此时王叔找到了他,与他的对话,我们不得而知,但也能猜出个大概。事实上,自从他回到京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迎接他的不是接风洗尘,而是一轮又一轮的试探,他只有通过这些试探,才有资格做我们的盟友,想必王叔也是这样想的!”
话说到这儿,南宫明已全然知晓,“看来是老臣多虑了!密侦司已向陛下禀告,老臣又何需多言?就此退下,陛下躬安!”
“急什么,有件事得交给你,准确的说,是交给秣房!凌云除掉了韩煜和韩氏精英,但严陵还有韩氏的残余势力。剩下的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他意味深长一笑。
南宫明深吸一口气,“老臣领命!”
“好了,朕也乏了,该回去歇息了!”他放下手中的钓竿,站了起来,临走前,拍了拍南宫明的肩膀。
池塘里的水,今早才换过,鱼还没放进去,哪来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