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血雾尽头,有一轮烈日伫立,不断挥雷霆之锤,打尘世之铁。
符煜上身赤裸,立於台前,青筋贲张的肌肉上留下一滴滴汗水,散发出无数金光。
他不知疲倦,手中的巨锤,举起又落下。
此时已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人锤相连,化作了一体。 每一次锤击,他身后都会浮现异象,起初是大火漫野,亿万万的远古子民在旷野之中怒吼,与上苍搏斗。
紧接着是大坝决堤,无数老者孩童前赴后继跳入河中,携手逆流而上,咬牙咆哮,以血肉之躯挡天河之水。
血与火从锤下燃起,鬼神凄鸣,无尽时空之中传来数不尽的叹息。
待锤击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下时,一卷残旗卷出,大地疮痍,兵戈甲胄堆积至天穹,满目河山空念远,人族之火摇曳,隐隐便要熄灭。
“喝!”
符煜似有所感,大喝一声,右臂破裂,鲜红血液顺着锤柄流下落在剑胚之上。
剑胚饮血震颤,快要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
然而就在此刻,狂风大雨暴风又联袂而至,势必要扑灭那火,不让它兴盛。
恐怖的意志从冥冥之中压来,要让他停手,但符煜怒目,绝不肯屈服,以自身血液为柴,维持着那火不灭。
风雪消退后,庐内猛然一振,三柄利剑光影缓缓浮现而出。
它们不断颤抖,哀鸣不已,符煜闻之心中一颤,挥锤的速度慢了一些。
这三柄剑皆乃他所铸,从铸成之日后,他便再没见过,无一例外,如今它们齐聚於此,竟也要阻他铸剑。
见他还不停锤,三柄名剑猛然化身成两男一女。
“哥哥,你难道忘了三十多年前,在吴国,从那废料之中捡起了我,让我成为了名震天下的存在吗?”壮年男子双眼泣泪站在符煜面前。
“父亲, 子翕待我很好,我舍不得离开他,但十多年没见你,很是想你,你不会忘了女儿吧?”身穿金裳的少女温柔笑道。
“阿公,越国从来不下雪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北面看看?”扎着发髻的男童趴在台边,双眼期盼望着符煜。
符煜心神摇曳,连吐出三口血,前番虚空异象都未能撼动他的心神,但如今三人之言却令他快要支撑不住。
每铸一柄剑,他都在中倾注了自己的感情,男子是他的兄弟,少女是他的女儿,孩童是他的孙子。
三剑有灵,从极其遥远之处感知到了什么,想要阻止他继续。
但如今已到铸剑紧要关头,已回不了头,便是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岂能为情所扰。
想明白后,符煜心中猛然有所开悟,於是他闭上双眸,不再看三人,运起铸剑秘术,与剑勾连,猛挥下锤!
“轰!”
万锤落下,符煜半边身躯失去知觉,剑胚半边通灵。
再挥,符煜已无知觉的半边身躯神性开始消散,融入剑胚之中。
每多挥一下,符煜体内的神性便消散一些,剑胚之中便多一些。
在岁月长河之中,无数铸剑师们前赴后继,已将铸剑之道开辟的差不多,却始终不明白人皇如何能融意志於剑中。
符煜曾也是其中之一,然而在最后心神动荡的时刻,他终有所悟,另辟蹊径,以身为胚,通晓了入魂之法。
如今,他捶打的已不是剑,而是自己的身躯。
当他体内的神性全部消散之时,便是剑魂凝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