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向北,全是一片高大建筑,逃窜时可掩藏身形,更重要的一点是靠近九江名胜——七岛湖,湖阔船多,便於隐身逃走。
主意拿定,纪空手借着檐角背瓦的暗影,悄然无声地向北纵跃。他的气息悠长,踩着见空步的步法,极难被人发现。那些上房搜寻的人无疑都是入世阁的高手,但要在远距离的范围内听音辨位,难度不小。
眼见再过几座高楼,纪空手便能隐入湖滨之畔的密林,就在这时,“蓬……”地一声,一串烟花窜入天空,整个黑夜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在那里!”有人高呼一声。
纪空手听这声音,极是耳熟,正是方锐!他没有想到对方还有如此一手,知道行踪暴露,再不冲疑,全力展开身形,向密林窜去。
这片密林面积极大,古树遮天,杂草茂盛,的确是易於藏身之处。但是纪空手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而是飞身疾走,因为他深知入世阁的势力太大,完全有能力包围这片密林,到时再想逃出,实在是妄想之举。
所以他直奔湖边,毫不犹豫地潜入湖水,向湖中深处游去。湖水虽然彻寒,但是他体内的玄阳之气自然而然地生出御寒功效,使得他根本不受寒冷的影响,人在水中,形如飞鱼般向湖中夜游的船只游去。
此时的湖上,依然来往穿梭着数十只游船,华灯悬挂,笙歌飞扬,纪空手人在水中,认准一艘双帆重楼的豪华大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照直游去。
他认定方锐等人一旦在岸上搜寻无果,必会乘舟下湖,继续搜寻。而这豪华大船的主人非富即贵,或许与官府有些渊源,自己正可借此藏身,也许能逃过此劫。
等到他攀上这艘大船的船舷时,屏住呼吸,四处打量,却发现这大船布置豪华,排场极大,但是不闻人声,静得可怕,与附近的各色游船喧嚷一时的热闹场面相比,显得格外静寂。
他心生好奇,躲入一间暗舱之中,调养心气。适才与申帅一战,无疑耗尽了他太多的内力,再经过这一番逃亡,整个人几近虚脱,他正好趁此闲暇调养,以备急时之需。
补天石异力此刻已完全融入了他的经络血脉中,再无内外之别。当纪空手暗运内气,灵台一片空灵时,补天石异力便随着血气运行大小周天,每转一圈,自身的内力便增强一分,等到半个时辰过去,纪空手只觉整个人精神大振,比之与申帅一战之前,内力似乎又增进了不少。
他的耳目此刻已是高度灵敏,周围数丈之内的动静尽在他的听力之下,便是船下湖水拍打船舷的声音,也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间,他的心神一动,发现在他身后十丈处的一间舱房中,隐隐约约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声音之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
“玄铁龟出现江湖,是这段时间最轰动江湖的消息,怪不得这几天来九江城中高手云集,便是入世阁与问天楼也无法抗拒诱惑,加入了这场强取豪夺的纷争当中。”说话之人的声音很轻,纪空手用心去听,亦是不能分出男女。
“小公主所言极是,想那玄铁龟的传说流传於世也有上百年的历史,看来所言非虚。我们此行虽然意不在此,但是既然碰上了,是否也要趟趟这趟浑水?”这人的声音粗犷豪迈,语气却十分恭敬,显然对这“小公主”非常敬畏。纪空手心中一怔:“小公主?难道是大秦公主吗?”当世之中,列国俱灭,惟有大秦一统天下,此人既是公主身分,想来应该与大秦有关。
“我们此次东行,主要是静观问天楼与流云斋的动静,这玄铁龟一事尚是其次。我曾经听爹爹说过玄铁龟的事情,说到这玄铁龟是否真的记载了天下无敌的武功时,他老人家心存怀疑,认为是有人以讹传讹,故弄玄虚,要不然玄铁龟存世百年,几易其主,怎么不见有人参透其中奥秘?”那被唤作“小公主”的女子轻声说道。
纪空手心中生奇:“我曾听方锐分析当今武林大势时,说到当世武林中,是以'楼、阁、亭、榭、斋'引领群雄,听这小公主的口气,莫非她也是这些门派之一么?”他心中一震,更是留了心思。
那粗豪的声音又起道:“主公雄才大略,见识非凡,他老人家既是这般说法,想来不差。这么说来,我们便袖手旁观,任凭问天楼与入世阁去争个你死我活吧!”
“此话却又差矣。”小公主道:“我倒听说那玄铁龟与那个叫纪空手的小无赖有关。”
纪空手听到别人说起自己,心中惊道:“想不到我也成了名人。”他却不知,近段时间在江湖中人的口中,他与韩信的大名最受人津津乐道,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那小公主继续说道:“此人据说在得到玄铁龟前,从来不识武功为何物,但是近段时间他的身手竟然变化得极是厉害,大有突飞猛进之势。据我猜测,想必与玄铁龟大有关系,反正我们人已来到了九江,不妨静观其变,该出手时也插上一杠。”
纪空手听到这里,不由愤然思道:“你说得倒轻巧,你这么插上一杠,却平空又让我多了一个强敌。”
他已从这两人的谈话之间听出了这二人的气息平和悠长,显然内功精湛,身手不弱。当下不敢大意,屏住呼吸,准备寻机逃窜。
就在这时,船舱之外忽然放亮,人声隐隐,舟桨声声不断。纪空手暗叫一声:“不好,方锐他们追上来了!”当即潜出舱外,上到楼船最顶层处,观望动静。
他此时居高临下,视线极好,可以洞察四周环境,一旦被人发现,随时可以跳湖逃遁,眼见这艘大船渐被几艘快船围上,当头一船甲板上立有一人,正是入世阁的高手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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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对凤五的前两件事情都答应得非常干脆,但是对於效忠问天楼,他感到了一丝犹豫。
对於他这样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来说,能够投靠像问天楼这样有实力的组织,是他的荣幸,何况问天楼相助的一支义军又是刘姓,居然暗合上天昭示的玄机,这让他感到大有作为。不过,“良臣择主而栖”,这个决定关乎到自己一生的命运,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凤五看出了韩信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向为师提出,只要是为师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言下已以恩师自居。
韩信考虑良久,这才恭声答道:“弟子一生流浪江湖,无依无靠,得蒙师父厚爱,收入门墙,弟子实在欢喜得很。只是弟子从来不知问天楼之名,今日仓促提起,便要尽效忠之心,只怕於情於理都有不合。”
凤五想想也觉有理,毕竟这是人生大事,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未免有些草率,不由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三日之后,你再答复我吧。”
韩信轻舒了一口气,三人出阁,来到了山庄的会客厅中。凤影叫来几名丫环,送上茶点,三人边吃边谈。凤五想到晚年收徒,爱女又与之情投意合,心中的喜悦自然流露眉间,对韩信的态度更是亲近了几分。
韩信少年孤苦,哪里享受过这等亲情温馨的时刻?思及过往之事,真若天上地下,恍如一梦。眼中流露出的爱意,尽洒在凤影一人身上,心中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凤五看在眼中,倒也识趣,寻了个借口径自去了,整个厅堂之中便只剩下韩信与凤影在内,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情字,锁定在他们目光之间。
凤影“扑哧”一笑道:“认识你这么长的时间,就数你今天的话最少,莫非是多了我这么一个累赘,感到烦心了吗?”
韩信捕捉着凤影那俏皮的目光,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幸福的笑意,道:“像你这样的累赘,我情愿是多多益善,也只有到了这一刻,我才感到自己是多么地幸运能认识你。”
“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算是知足了。”凤影淡淡笑道:“你可知道,看到你在牢中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是多么担心你会出事。我总在想,若是你不在这个世上了,我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