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灭秦 龙人 3769 字 2个月前

三人尽皆起立,计伏拱手道:“不敢,邢兄若是不嫌我等冒昧,还请入席一叙。”

“如此便叨扰了。”邢无月当仁不让,入席坐下道:“刚才邢某闲坐隔席,听得计兄与尹兄的遭遇,可见你我际遇相同,今日赶到霸上,似乎是拜同一个人所赐。”

“原来邢兄亦是受了药丸之困。 ”计伏苦笑道,其实心中明白,今日在得胜茶楼坐谈的人,只怕十有八九与此有关。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若是有人出头,大伙儿团结一起,共同商量,齐心协力,未尝不可与那神秘人一拼。只是那神秘人武功实在太高,谋略亦不输於他人,在场众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是以首先在心中怯了三分,无人敢出来做这个主儿。

“比之计兄、尹兄,我似乎又惨了三分。”邢无月脸上尽是苦涩之笑,摇头叹道:“说起来实在丢人,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行事诡秘,不露形迹',但比之那个人来,我才知道自己在这八个字上差了太远,一有比较,始知天外有天,自己这前半生的见识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他的整个人都显得心灰意冷,看来是受那神秘人的影响,以至於对自己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计伏心道:“看这模样,这邢无月所受折磨似乎远胜於我,难道那神秘人是对症下药,看人行事,讲究的是奖罚有度?”想到邢无月定然遭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的心里平衡不少,也就生了欲听下文的兴趣。

在“关西三剑”的注目下,邢无月轻叹了一声,道:“这还是本月初的事情……”

计伏若有所思,突然插嘴道:“这倒有些蹊跷,怎么你我所遇的事情大多都是发生在近段时间,而且事情发生的地点也全在关中一带?难道说此人亦是才到关中的么?若是如此,凭他一人之力,又何以如此了解你我的底细?”

他这么一说,引得众人皆是心中一动:“照这楼上的人头来数,就算每人摊上一回,那神秘人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二三十件事情,也未免太难!莫非那神秘客并不是人,而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专门来寻我们的晦气?”

思及此处,众人的脸上无不色变,眼中顿现一股惊惧。

“计兄所言极是,此人行事的确不可以常理度之。”邢无月点头苦笑道:“我受人之托,前去骊山办一件买卖,此事原本机密得很,除了两三人知道之外,再无他人知情。谁料待我到了目的地后,突然接到一张暗帖,帖上只有'助纣为虐者,惟有自取其辱'十一字,帖上没有署名,是趁我熟睡之时搁在我床头上的。我见之不由大吃一惊,凭我的身手与警觉,一般的人若想靠近,实在是千难万难,可此人却能在我的身边从容放帖,这份功力,绝非是我等可以望其项背的,若是他想取我人头,只怕亦是易如反掌。但是那一刻我却糊涂了,又极是自负,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来,而是决定按计划行事。”

“邢兄接的这笔买卖只怕利润可观吧?否则以你的见识,岂有看不到这其中利害关系之理?”计伏想起“无利不起早”这句老话,微微一笑道。

“谁说不是呢?若是当时我不是被利欲冲昏了头脑,只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邢无月苦笑道:“我当时心存侥幸,依然按计而行,谁料刚一出手,忽然便感到有人在我的肩上轻拍了一下,我心惊之下,急忙回头来望,却哪里有什么人影?那时正是风高月黑之夜,伸手出去,难见五指,我几乎疑心这是自己的错觉,所以转身又走,只是存了戒心,刻意留心身后的动静。谁知才走十数步远,'啪……'地一声,又有什么东西在我肩上轻拍了一下,这一下顿时将我吓得魂飞魄散,直在心中惊叫:'撞到鬼了,撞到鬼了,今夜流年不利,撞上了一个来寻开心的冤鬼。'我这么一说,各位一定以为我胆小多疑,是自己在吓自己罢了。但我却清楚自己一生胆大,从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实是因为当时所遇之事太过蹊跷,是以才会疑神疑鬼,草木皆 兵。”

“说到撞鬼,我倒想起了一件趣事。”饶空笑了笑,不合时宜地插起嘴来:“我家中有个管家,有一日回来晚了,一个人走夜路,每走一步,便听得脚后跟处'啪'地一响,似乎有人紧跟其后。他吓得连连回头,却又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只道是自己撞见了鬼,便一路小跑,然后就听到脚后跟处'啪啪……'之声连响,等到他回到家里,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皮靴后面开了一条大口子,哈哈哈……”他笑声刚起,却突然戛然而止,却见邢无月瞪眼看他,眉间怒气隐生,大有发作之态。

伏忙道:“邢兄无须与他一般见识,我们可还等着静听下文呢。”

邢无月这才息了息气道:“我之所以如此疑神疑鬼,是因为凭我的耳目,一旦用心,相信三五丈内的动静难有疏漏,但是我的确是没有感觉到身后有半点异动,自己的肩上便遭人击打了一记,这不得不让我心生莫大的惊惧,情不自禁地叫了声:'谁?'这时便听到在我的后方一丈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答道:'是我!'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来看,却见一道影子融入夜色之中,无声无息,恰似幽灵一般。我只得壮着胆子喝问:'你是谁?何以要捉弄於我?'那人冷笑一声道:'我乃索命无常'……”

“啊……”饶空惊叫一声,刚想说话,却又咽下,心中叫道:“原来他果真撞见鬼了。”

邢无月横了他一眼,接道:“我的心里害怕极了,只道自己真的遇上鬼了,想起自己干的便是杀人的买卖,这一生中少说也犯下了数十条人命,必是有个冤鬼偷偷溜出了地府 专程来寻我报仇……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忽然听得此人的气息虽然细微,但一呼一吸确实是人的痕迹,也许这并不是鬼,而是一个人而已。可是我又一想,这道影子若真是一个人,岂非比鬼还要可怕?单是这一身轻功步法,就足以让我学上一辈子了。我自问极难逃出他的手掌心,打又不敢打,逃又逃不掉,只得束手认栽,道:'不管你是无常,还是人,总之你高我一筹,就是我的大爷,我认栽便是。但是你我素昧平生,却这般对我,总是该有个理由吧?'那人冷哼道:'你杀人时,只管认钱,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过看你比较爽性,我就饶你一命吧。'他说着便要我吞服了一颗药丸,约我今日在此相见。”

邢无月说完自己的遭遇,似乎还沉浸在故事之中,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彷如一切还在梦中。

计伏冥思苦想,良久方道:“以这人的身手,已可跻身於一流高手的行列,但行事作风却诡秘异常,放眼江湖,像他这种性格之人端的少见,难道说此人只是新近才崛起江湖的高手,是以无人知道他的底细?”

“这也很难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更是人才辈出。就拿三月前的龙虎会来说,不是听说有三大年轻一辈的高手横空出世么?据说那一夜不仅是二世皇帝、赵相等人俱都认栽,而且二世胡亥便是死在那夜的寿宴之上。”邢无月说起这名动天下的大事件来,神色飞扬,脸上生出向往之色。

这事显然已经闹得世人皆知了,是以邢无月提及,众人无不大为兴奋,一时间竟忘了自身尚有毒丸之虞,议论起这时下最热门的事件来。

“据说那一夜发生在登高厅里的事情,一波三折,极富戏剧性。一切争端都是源自於那登龙图,可是到了最后,登龙图却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它的真正下落。 ”计伏说道,他对此事纯系道途听说,是以所知有限,仅限於此。

但邢无月常在江湖中走动,而且凭着杀手天生的敏锐,对一切小道消息都有着丰富的掌握。

他缓缓摇头道:“关於登龙图的故事,其实还有下文。据我所知,相府寿宴之后,有人便放出风声来,说登龙图已被问天楼的卫三公子所得,至於卫三公子从何得来,虽然不明,但江湖中人无不相信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因为说出这话的人,便是有'一言九鼎'美誉的知音亭主人五音先生! ”

尹政道:“既是五音先生所言,那么有关登龙图的消息一定就是真的了。传闻得登龙图者得天下,如此一来,只怕这天下便要归属问天楼了。”

邢无月淡淡一笑道:“这只是别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要得天下,谈何容易?何况这消息一出,只怕卫三公子已是寸步难行,但凡是稍有实力与之一争者,谁不觊觎?这才是五音先生透露这个消息的真正用意。”他对江湖上新近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是以渐成了整个谈话的中心。楼上不乏有知情的江湖中人,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对照,倒也极有兴趣。

“不过敢与问天楼一争高下者,始终不过是武林五大豪阀,换作他人,只怕是螳臂挡车,自取其辱。”尹政略一冲疑道。

“尹兄所言极是,但利之所在,谁也难保自己不生非份之想,而且就算只有五大豪阀相争,只怕卫三公子也是头痛得紧。”邢无月道。

尹政点头道:“五大豪阀之争已历百年,势均力敌,相互制衡,的确是难分高下。但据我所知,知音亭虽然近段时间现身江湖,却一向淡泊明志,避祸而行,它应该不在竞争之列。而听香榭数十年来无人在江湖上走动,是兴是衰,是存是亡,尚是一个未知之谜,似乎也可忽略不计。如此算来,能与卫三公子争这登龙图者,只怕就惟有入世阁与流云斋了。”

邢无月轻品一口香茗,举止之优雅,恰如他杀人时的模样,轻摇其头道:“尹兄的时势分析大致不差,能与问天楼一争长短者,的确只有两家豪阀,流云斋固然是其中之一,但另外一家是否是入世阁,却值得考虑。 ”

“赵高乃一国之相,势力之大,已隐在其它四阀之上,这是勿庸置疑的。”尹政颇有些固执己见地道。

“尹兄此话不错,但这指的是龙虎会前的入世阁,却非现今的入世阁。众所周知,入世阁除了赵高一人之外,还有三大高手为其支撑门面,但就在龙虎会的那一夜,张盈死於扶沧海的枪下,格里也被击杀於后花园中,剩下一个乐白,却是下落不明。虽然赵高人在相位之上,但胡亥一死,子婴登位,形势已大不如前,是以此刻的入世阁,自保犹难,岂有能力争霸天下?倒是五音先生的知音亭露出争霸之心,大有与问天楼决而战之的势头。”邢无月娓娓道来,有理有据,众人听得无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