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站在后方,略带期翼的看着他们远去,下令道:“斥候撒出,给本帅监督作战情况,同时预查敌情。其余部众进入林中扎营,就地休息,保持警戒。”
范卓远这边沿败军退路一路向北,中间自然也安排斥候前行侦查。
这一路行军时间虽然不长,但范卓远的指挥调度全无问题,让每一支小队都能保持最佳状态,可随时进入战斗。
这些指挥调度看似不起眼,都是些细节方面的东西,实则最能反应出一名将领的作战经验。
王禀跟着范卓远身侧,诧异道:“范将军以前领过军?难道是在辽军当中?”
范卓远都说自己是燕人了,又展现出了指挥调度的才能,当然不能说自己没当过兵,这谎话实在太假了,遂说道:“辽军腐败,范某当兵十余年,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於是宰了那契丹长官,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种事情,在辽国末期不算少见,王禀亦常有听说,因此不疑有他。
此时一路上倒是颇为安静,未曾遇见敌军部队。
毕竟北宋二十万大军,清晨一早忽然炸营崩溃,就连耶律大石和萧干都没能想到。
此时耶律大石被击伤,应当已经回去疗伤,萧干则很可能带着大批部队衔尾追击宋军。
按照历史记载,会一路追杀到涿州城下,宋军损失无算。
行军途中,范卓远没少与王禀聊起溃败之事。
王禀叹气道:“若是几人或几十人的小队作战,我军从未败给过辽军。
可人数一旦上万,上面的人有他们的想法,中间的将校也有各自的想法,至於底下,我们这些兵头,又何尝不是想法众多。
想的多了,从上到下就没有人想着怎么去打仗了,焉能不败。”
范卓远却道:“西军方才往江浙征伐方腊,据闻水土不服以至非战伤亡者众多,又马不停蹄的往北攻伐燕云,甚至为了补充编制,不得不混编了许多河北禁军。
想来应该是西军不信任禁军,而禁军又确实胆小怯懦,没有战斗力,由此禁军一旦崩溃,西军将士也自然不愿留下作战,故而每每导致数万大军与敌数千相斗,便行溃败。
而败
得越多,对军心士气影响也越大,越战越不敢战,由此导致如今局面。”
王禀和周围士兵纷纷点头,“范壮士所言极是,我们西军向来以乡党为联系,大家相互之间都很信任,作战也愿意通力而为,否则若有人在战场当了逃兵,回去后不仅要受军法处置,就连家人也要被看不起。
那群禁军软蛋,从来没有见过阵仗,上面的官儿硬要把他们混编进大家伙的部队当中,一临到作战,还未接阵,仅仅只是流失飞来,便已吓得乱喊乱叫,甚至屎尿横流。
如果全军当中,周围都是这样一群软蛋,就自己一个能打的,那还如何打得了,不如赶紧逃命。”
范卓远听到士兵的心声,凝重道:“范某虽是燕人,不过与敌厮杀,向来冲在最前面绝不落於人后,诸位可以看着!”
众人都不说话,自然是真的会看着范卓远表现,是否真的如他所说一般。
王禀看着范卓远上半身钢铁般的肌肉,不由问道:“范壮士此前为何把锁子甲给脱了,虽说锁子甲难防钝器,可也能充分防御利刃和流失。”
范卓远摸着身下的战马,喂了一把黑豆,说道:“大宋没有好马,我只能尽量减轻重量,其实相对於骑兵冲锋,我更喜欢步兵破阵。”
闲聊间,斥候急匆匆回报:“辽军正在搬运我军丢下的辎重,现在已经发现我们了!”
范卓远举起狼牙棒,猛夹马腹,简单道:“跟我冲!”
短短三个字说完,他已冲在了所有人最前方,一时间众将士热血沸腾,跟随范卓远身后向着前方冲去。
很快就看到了辽军留在此地的万余人马,其中多数都是不会骑马的汉军。
由於宋军大溃,此时搬运辎重的辽军兵马十分松懈,哪怕看到了胜捷军的斥候,也只以为是走散的宋军,只派出了区区十名辽骑追来。
等这十名辽骑看到竟有数不清的宋军骑兵冲来时,整个人都傻住了。
范卓远引弓在前,嗖嗖嗖三连疾射!
立马三名辽骑坠马,余者哗然大喊,猛的回撤而去。
后方正在搬运辎重的步兵根本来不及列阵,陷入到惊恐与混乱中。
大多数契丹人与奚人骑兵,也在搬运辎重,这个过程当然是为了能够顺点财货回去。
因此面对突然袭来的一千胜捷军,他们慌乱中竟连马都找不到。
部分人找到了马,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
有人高叫迎击,有人则意图策马回城,乱做一团。
范卓远依旧引弓在前,视线内只要看到有辽军军官在组织军势,就立马疾射过去!
他用的是步兵弓,弓力与射程都远胜骑兵弓,再加上他那精准的神射技术,只要被他锁定的人,基本可以宣告死亡。
接连点射之下,敢於站出来指挥的军官皆被射杀。
剩下的也知道范卓远厉害,更不敢冒头出来,找到自己的马,就要向城内逃去。
而没有指挥的士兵,就算数量再多,也不过是群没有组织的乌合之众。
范卓远领军一波骑射,先是射倒一片,再收起弓箭,高举狼牙棒!
其余胜捷军也依法而为,处在前排的使用长矛,后排的则纷纷拔出马刀。
他们也没什么阵型,整体看上乱糟糟一片,只有范卓远永远冲在最前方这一点不会改变!
部分辽军慌乱的射出零散的箭雨,范卓远只护住胯下战马,全然不管不顾。
王禀挺枪冲在范卓远身侧,看见冲在最前方的范卓远成为靶子,连中数箭,箭失触碰到他那钢铁般的肌肉,居然被全部弹了开去,连个白印子都没留。
这一幕直看得他两只眼睛都瞪了出来,几乎以为范卓远是怪物,但感慨已经来不及了,二十步、十步!
最后一波加速,千骑之军已彻底撞入混乱的辽军当中!
范卓远手中狼牙棒借马势横挥,这一下原本会对手臂造成巨大冲击力而使手臂骨折,但他却全然不受影响,暴突而起的手臂肌肉狰狞异常。
狼牙棒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大蓬血雨腥风,必有数人脑浆迸裂丧命,当面之敌无不惊恐溃散。
以他为锋失,轻易就凿穿了混乱的辽军,接下来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
范卓远继续发挥他的指挥调度之能,分割敌军之后,自然就是连续的来回冲击,来回分割阵型,直到辽军彻底溃散,再分百骑一组进行追逐杀戮,使敌自相践踏而死,或被赶往桑干河淹死。
这个过程就有些像游牧民族围猎,一部骑兵追杀,一部骑兵迂回驱赶,一部作为预备队防止敌方反扑。
胜捷军本身训练精熟,再加上范卓远的指挥,将士一心,自然将骑兵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给予敌军重大杀伤。
追杀途中,遇到已跨上战马要将逃跑的辽军,自然是分出小股部队,尾随背后射箭击杀,这简直跟射兔子一样简单,就算射不到人,也可射马。
再加上范卓远也很留意此事,早早领军将数千匹敌军战马给俘获下来,带着随军冲锋,更令辽军乱到后面连马都抢不到一匹。
原本一大早辽军对宋军做的事,当下全部由胜捷军还了回来!
大部分辽军不是被践踏而死,就是被驱赶到桑干河淹死,但仍有一部分跑过了桑干河,往燕京城而去。
此事很快引起燕京城内守军注意,城上的守将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竟说不出话来。
受伤的耶律大石不知何时听到消息,不顾伤口疼痛,此时也趴在墙头,看到领军者竟是范卓远,连双目都要瞪出来。
狠狠拍了下墙垛,既怒又叹道:“竟是此人!上午未曾留意,居然给他带着宋军打了个回马枪,是我之过!”
可惜他的部队也在外面搬运辎重,当然根本无兵可调,而萧干又在追杀其余宋军,此时恐怕还没得到消息。
可谁又能想到原本已经大溃丧胆的宋军,竟然还有一千人逆袭回来呢?
毕竟这是第二次燕京攻防战,第一次燕京攻防战的时候,耶律大石以两千骑兵三战破宋军十五万,全军上下都对战斗力跟面团一般的宋军充满蔑视。
此等骄兵心理,竟没想被对方成功利用,以至有此惨败。
战不过半个时辰,城外万余辽军被屠被杀者不计其数,燕京城由於防御空虚,甚至不敢让溃兵进城,担心再被宋军杀入城中,因此这些辽军几近全歼。
胜利来得如此轻巧,这千余胜捷军还兀自感到不可思议,以为会是一场随时丢了性命的死斗,实在是没想到……
他们不禁将目光看向范卓远,有人甚至信心暴涨,高声道:“范将军!带我们把燕京也拿下吧!”
“拿下燕京!收复幽云!”
“拿下燕京!收复幽云!”
“拿下燕京!收复幽云!”
城头上的众多辽人听闻之后,神色剧变。
耶律大石死死扣着城墙,低语道:“我听见了,你姓范!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有没有这个能耐拿下燕京城!”
范卓远听到这些狂喝呼喊,并且士兵们也从范壮士,改称为范将军,显然已充分认同了自己。
同时系统传来提示,任务2已完成,奖励十万熟练点,胜捷军名望:尊敬。童贯名望:友好。
范卓远心中的亢奋却也只坚持一阵,旋即摇头道:“燕京仅凭我们一千人是拿不下来的,就算拿下来了,又如何去守?”
王禀叹了口气,一旁的胜捷军士卒也很快明白过来,都是无奈摇头。
范卓远指着一堆堆尚未搬走的辎重道:“烧了,就算我们带不走,也不能给敌人留下!”
王禀带人点火,就要开始焚烧,这时远处奔来几骑,高声大喊:“范壮士且慢!童帅要求暂勿烧毁辎重!”
范卓远回头看来,微微皱眉,“宣抚使一直让你们跟着?”
奔跑过来的斥候连忙道:“童帅还是很关心这一战的,他说如果有成,或能大胜,就希望范壮士能等一等胜捷军,他将尝试北返,再攻燕京!”
范卓远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童贯这种畏敌如虎,甚至惯常编造战功的家伙,会有这样的决断?他不找自己当背黑锅的,已经算是有职业道德了。
这名斥候正在解释时,又有一女子策马绝尘而来。
众人举头望去,那女子侧骑马背却能全速奔行,甚至不需前引缰绳,任凭马儿驰骋,仿佛她於马背之间全无重量一般。
劲风拂面,她一身湖绿色长衫随风飘舞,仿佛云端仙子飞落凡尘,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距离及近,缓缓减速,仙子一头秀发微见散乱,却无丝毫狼狈,反而带着些许轻狂肆意。
她背悬长剑,装饰古朴而典雅,葱秀玉指撩开发梢,一张清秀绝伦,宛如清水出芙蓉般面容骤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在这满是血腥屍骸的战场上,将其婉约美好衬托得淋漓尽致,令在场所有人心中皆忍不住一跳,泛起惊艳至极,几乎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女子微微朝范卓远等人拱手致意,“小女子慈航静斋入世行走慕清研,特奉宣抚使之令,前来传达军令。”
说着,窍窍玉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虎符,王禀等人立刻肃容躬身行礼。
慕清研继续说道:“宣抚使令,九千胜捷军与郭药师属下五千常捷军,皆受王统制节制,擢范卓远壮士为都虞候,协助王统制克服燕京!”
众人面面相觑,都未曾想到童贯怎会有如此转变。
事情要转回到范卓远刚刚领军出发后,童贯原本准备令斥候跟着范卓远所部查看战况。
斥候刚刚出发,慈航静斋行走慕清研便忽然赶到,她地位特殊,颇受大宋皇室和上层官僚重视,即便是童贯也无法忽视慈航静斋的影响力。
待慕清研听闻一切事件经过后,旋即便倡导了如若胜利,便尝试反攻燕京的策略。
童贯自是惊惧不许,慕清研又提议,他可留下一千胜捷军亲兵,沿山路而行往涿州而去,先将前方指挥权交予能战之军。
若是不能胜,其实也并无大的损失,毕竟二十万大军全部溃败,少那一万兵马和多那一万兵马真差别不大,反正还是能按计划买金人去打燕京的。
若是能胜,攻下燕京,俘虏辽国皇室,令萧干所部变成孤军,则将是克复燕云的大功一件。
这种赌博,输了不会多亏多少,赢了就是翻盘大赚。
在慕清研一番巧舌之下,童贯竟然答应了,还顺便将路上被追得溃散躲入山林间的郭药师所部一起调集过来,加大获胜的筹码。
郭药师后来虽是三姓家奴,但其所部原本来自於辽国怨军,战斗力本就不弱,整体战斗意志也要强於北宋混编了大量禁军的西军。
加上九千刚刚大胜一场,士气高昂的胜捷军,足有一万四的军力,虽不及萧干两万兵马,却已经使赌桌上有了翻盘的希望,接下来就要看在赌桌上具体博弈的范卓远表现了。
听慕清研说完,范卓远微微陷入沉思,他再次看了眼这个清丽明艳的女子,想的却是她背后的势力,慈航静斋。
“慈航静斋是黄易系列武侠的知名宗门,从西汉一直存续到了明朝,与魔门斗争千年而不绝。
不过黄易小说中,涉及的时代背景无过於南北朝、初唐、盛唐、南宋、明朝几个历史时期,五代十国与北宋是完全空白的。
看来这个世界的江湖沿用了黄易体系,嗯,按照黄易武侠近乎玄幻的设定,我这身武功……还得尽快提升才能确保安全。”
王禀此时鼓舞了一番士气,然后转头看向正在皱眉思索的范卓远。
一边向慕清研进行介绍,“慕姑娘,此战多亏这位范英雄指挥有利,才能顺利全歼城外一万辽军!
我虽为统制,并且节制全军,但比起作战才能,实在比不上这位范英雄,哦,现在是范虞侯,相信接下来克服燕京,仍需范虞侯帮忙出策!”
所有人都看向范卓远,慕清研注意到士兵们看向范卓远的眼神都充满尊敬,显然方才一战他已完全收复军心。
范卓远回过神来,看向慕清研,问道:“姑娘,宣抚使麾下八千胜捷军兄弟现在正在赶来吗?还有那五千常捷军。”
慕清研微笑道:“童帅正在集结两军,因为常捷军的郭将军不知所踪,他还要整合一下组织,故而会稍晚一点,但斥候已经回报,不久就会知道这里战况,即便入夜,他们会也尽快赶来。”
范卓远想了想,突然下马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起地图来。
众人好奇,王禀和慕清研知道范卓远将说军事部署,立马也跳了下来。
范卓远指着简单绘制的地图道:“姑娘可还记得从宣抚使那边过来,有一侧山道很浅,中间盘着一颗巨大的榕树?”
慕清研稍稍思考,点了点头。
范卓远当即道:“请姑娘和王统制回去,节制这支主力,就地设伏!
要攻打燕京,必须先消灭城外萧干这支援军!正面硬碰我们不占优势,唯有设伏成功,方能一战克定!”
王禀皱眉道:“此地距离前往燕京的主干道颇远
,萧干他们两万兵马会过来吗?如果不过来,我们从侧面进攻,也很容易被对方的斥候先发觉,最后还是会演变成为正面决战。”
范卓远看着边上这一千兵马,说道:“我自有妙计引他们过来!”
王禀和慕清研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选择相信范卓远, 而后引马一同回返,前往安排伏击。
范卓远看向剩下的一千将士,说道:“这些辎重财货颇多,不能留给辽军!”
“哈哈,将军,那我们一把火烧了就是!”
范卓远摇头道:“这些辎重,是神宗朝以来数十年积累,烧了多可惜,每人都给我多带一些!值钱的东西越多越好!”
众人愕然,范卓远却催促众人动手,自己却什么也没拿。
将士们都满载财货之后,范卓远令所有人跟随自己慢慢往涿州方向而去,行的是主干道,同时也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宣导了下去。
众人恍然,心下激动亢奋。
另外一边,白日那一万辽军虽被基本歼灭,但总是有少许漏网之鱼的。
一部分成功策马逃离的辽军,迅速向南而去,寻找萧干所部。
萧干正在组织兵马追击近二十万溃逃的宋军,二十万头猪要追杀起来都是很费力气的,更何况二十万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