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珠躺在正房西暖阁的床上,下巴尖尖,脸上足足瘦了两圈。她既不是真的在养胎,也不是生病了,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却是因为丘家生怕她闹得厉害,泄露了消息,就在饭菜里下了药,让她浑身无力,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过在一些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这就成了她正在“养胎”的证据。
她陪嫁的丫头见眉山伯夫人前来,慌忙奔进里屋报信:“奶奶,夫……夫人来了!”
方慧珠凌厉的目光立刻朝眉山伯夫人射来:“婆婆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看我死了没有?西院那个贱婢还没生产呢。我这时候死了,婆婆的孙子要怎么做长子嫡孙?!”
眉山伯夫人早听了无数遍这种话了,压根儿不在乎。她挥挥手,让屋里其他们都退出去,方慧珠的丫头想要留下,也被人拖走了。方慧珠死死瞪着婆母,恨不得扑上去咬她的肉。
眉山伯夫人却淡定地在离床六尺远的地方坐下了。开口问:“前儿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想过了?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方慧珠只觉得好笑:“什么?你们把我害到如今这个地步,冲早要夺我性命,还妄想我为你们丘家出力?你们把我当成是傻瓜了么?!就凭你们这样的家风。也敢肖想皇妃之位?丘媛算是哪根葱?粗鄙无知,品行低劣,连给皇上做个洗脚婢都不配,还想做妃子?别笑掉人的大牙了!”
眉山伯夫人不悦地皱皱眉头。但还是耐下心去说服她:“别光顾着痛快乱发脾气胡说八道。我们家确实不该瞒着你玉姐儿的事,但谁家没几个妾?现在不纳。冲早也会有的。你别管玉姐儿是什么身世来历,总归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妾了,你身为正室,难道就不该大度些?况且玉姐儿腹中又有了友哥儿的骨肉。那孩子生下来,是要叫你一声母亲的。将来他若有了出息,也能给你挣来诰命。至於玉姐儿。孩子一生出来,就跟她没关系了。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方慧珠尖着声音冷笑:“婆婆还要哄我?谁在乎一个妾?可你们都要谋害我性命了,难道还不许我骂人?你们将我骗娶过来,就为了让我教丘媛如何在宫里争宠。丘媛才学了点皮毛,你们就把我踢到一边了,只等着西院那贱婢生下孩子,便给我报个难产,然后一碗药药死了我,你们好将那贱婢扶了正,给丘惠友做填房。那时候她身份也配得上了,外人又没几个知道她做过妾。她把她亲生的孩儿养大,还能得个宽待元配遗孤的贤名呢。她生的孩子还能摊上方家这等有力的外家,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这算盘打得多响啊!你们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么?!”
眉山伯夫人一惊,低头想想,觉得丘老夫人和蔡如玉说不定真有这个打算,但她却是不赞成的。她对方慧珠道:“你别冲我乱嚷嚷。有些事,你也要分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才好。老夫人决定的事,我做媳妇的不好反驳。但你冷静想想,蔡家除了是老夫人的娘家外,还有什么好处?我怎会看上他家的女孩儿做儿媳?更别说玉姐儿还是个丫头生的,即使还未出嫁,也不配做友哥儿的填房。她既然奉了茶,磕过头,明确了二房的名份,那这辈子就只能做个二房了。你若真个死了,那友哥儿也是另娶他人。我们丘家是规矩人家,不会做把妾扶正这种蠢事。我是看在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亲孙子的份上,才答应把那孩子记在你名下的。你也知道,这是我们家年轻一辈里头一个男丁,若是个庶出的,岂不可惜?为了补偿你日后的儿子,老夫人和我也说过了,会为他留下一份家私,绝不叫他因为失了嫡长子的身份而吃亏。你既然不在乎一个妾,就别做出这副小气的样子来,只管大大方方地叫玉姐儿给你立规矩。老夫人那儿有我呢,就算她老人家心中不快,友哥儿却是我生的。”
方慧珠仍旧是冷笑:“说得真好听。你们家若有规矩,那贱婢还能踩到我头上?如今你用得着我,便拿好话来哄我,等丘媛进了宫,你管我是死是活?!”
眉山伯夫人又皱了皱眉头:“你别只顾嘴上痛快, 驳倒了我,於你又有何益处?我的建议对你有利无害,你冷静些细想想。若是老夫人与玉姐儿当真不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你更应该答应了我才是。你是我儿媳,玉姐儿与老夫人同出自蔡家,她若得了势,与老夫人沆瀣一气,在这个家里哪里还有我站的地儿?可见你我婆媳本是一体。我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会护你性命,但你也当敬我从我,方是正理。”
方慧珠挑起一边眉毛,心中只觉得讽刺:“婆婆这是……想要与我联手,与老夫人抗衡?”相比眉山伯夫人冠冕堂皇的好话,她倒是更相信对方会因为利益而改变立场。她有些犹豫了。
眉山伯夫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好孩子,你嫁进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吃足了苦头。我在这个家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就是享福的么?友哥儿糊涂,我替你去说他;玉姐儿不懂事,我替你教训她;家中下人对你不敬,我替你出气。你有任何要求,只管与我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能答应你。”
方慧珠眼中精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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