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这一忙,就把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忽然一日在某处小港口停靠时,柳绿小声告诉她:“世子让我来告诉姑娘,人找到了。”她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桢这是找到牛氏了。
居然找到了?这么说。牛氏没有死?她病得那样,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被孙子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祸害遗千年!
赵琇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洗了个手,便转身下了楼舱。高桢正坐在敞厅里等她,见她来便站起身微笑道:“已经有了消息。想不到她还活着。”
看来高桢也与她一样有同感。牛氏真是太命硬了!
赵琇问他:“她如今在哪里呢?靠什么营生?”
高桢道:“我们一行身份不同一般。凡在运河上靠岸,必会惊动当地官府,码头一带也会为我们清场。我记得你提过。那赵演当初是将他祖母丢在了码头上,就怕官府清场时,把她也一并清走了,便提前两日打发了人过来探消息。很快就打听到了。她果然就在这一带码头上乞讨,不过眼下已经被赶离了。是被别人硬抬走的。”
居然变成了乞丐?赵琇心里顿时觉得很解气:“她也有今天!”
高桢笑道:“她原本其实没那么惨。这里的县官原是京城人士,前年庶吉士散馆后委了此地县令之职,方才外放而来。他在本地建有养济院,收留鳏寡孤独的穷人与乞丐。牛氏初时被扔在码头上。哭骂孙子不孝,差役们见了,就把她抬去了养济院。虽然日子过得不比从前富裕。却也能得个温饱。她本来还算老实,帮忙照看养济院里的孤儿。有时还会指点小丫头与媳妇子针线。可去岁我们的船队经过此处,她听得人说,建南侯就在广平王船上,也在此停留,便嚷嚷起来,说她是建南侯府的人,建南侯还要叫她一声伯娘,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建南侯为她做主,接了她回去照顾。”
赵琇万万没想到,去年经过此地时,就已经有这么一桩故事了,忙问:“那后来如何?别人可信了她的话?”
高桢摇头:“哪个信她?旁人只会觉得,若她真是建南侯府的人,又怎会沦落到要在码头上行乞的地步?养济院大使怕她再胡乱嚷嚷,闹得大了,惊动王驾,会叫县令怪他没有看管好院中的人,就命人堵了她的嘴,关在房里不许出来。不过,他也担心这事儿是真的,会得罪了侯府,就悄悄报给了县令知道。县令连夜过去问她身份,她也不敢明说,只道是赵氏族中的亲眷,本来是从京城返回老家度日的,没想到孙子不孝,半路上丢下她就跑了。她才会喊冤,想要请族中最显赫的建南侯来替她这个伯娘做主。”
赵琇听得呸了一句:“赵演不是好东西,她也不冤!居然有脸叫我哥哥来做主?她是我们哪门子的伯娘?”
高桢笑着说:“那县令也不是个蠢的,见她不肯说明身份,连丈夫名讳都不肯提,就知道有隐情。 他就去问了养济院中其他的人。牛氏素日在院中度日,闲时也会露出几分骄矜来,跟熟人说她身份来历如何显赫。其中有个老婆子记在了心上,就告诉县令,牛氏曾与人说,她丈夫曾经做过侯爷,只是后来被人陷害,才丢了爵位。既是建南侯府中人,又曾做过侯爷,丢了爵位的,除了赵炯还有谁?这县令是京城出来的,自然听说过传闻,知道她是逆臣之母,哪里还会信她?压根儿就没报上来过。等到船队次日离开,牛氏知道没了机会,就开始大哭大闹,每日只不得安宁,吵吵着要人送她去与侄儿相见。旁人被她吵得烦了,都不愿理她,撑到今年春天,整个养济院的人都受她不住了,索性将她扔回到码头上,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因此她才会在码头上行乞。”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牛氏这个人哪,就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寻死的那种人。
赵琇冷哼了一声,对高桢道:“罢了,既然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也不必去见了,省得她认出我来,又吵吵个没完。吵不到我,吵到其他不相干的路人也是不好的。就由得她继续愉快的行乞生活吧。”
“谁行乞了?”背后传来张氏的声音,赵琇一僵,转过身,便看到张氏站在敞厅门边,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