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的光芒推开漆黑的夜幕。
滋滋流油的野兔,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让花月容禁不住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
但是当她看到放在火堆旁边,被白衣包裹,仍旧在丝丝渗血的人头之后,又感觉自己好像也不太饿。
江然轻轻转动手里的野兔,轻声开口:
“你不是中毒,而是被人以古怪的手法打伤了。
“这伤势古怪,若是不谙当中道理,根本没法救治。
“是谁做的?”
送花月容归家这个任务,江然到底还是接了下来。
原因无他,因为顺路。
左右都要走一趟,而且,就好似花月容说的一样,她如今没有自保之力,自己也没有办法真的放任不管。
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
哪里有半途而废的?
就算江然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杀白夕朝,拿着他的脑袋换取赏银。
可因此救下来的人,也不好任其自生自灭。
“我不知道。”
花月容摇了摇头:
“今日於归家途中,这帮人忽然出现。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
“我虽然带着几个家中仆人,却不是他们的对手。
“最后我被一个黑衣人打伤,动弹不得,若不是张婆婆拚死将我救出,只怕已经死去多时了。”
张婆婆?
江然想到了那个满脸戾气的老妪,便轻轻点头。
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问道:
“那你可听说过……残阳友人?”
“残阳友人?”
花月容听的有些迷茫:“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不过,要说起残阳的话,我倒是能够想到,最近忽然出现的一个残阳门。”
“说来听听。”
江然瞥了花月容一眼。
花月容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这残阳门的具体来路,现如今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什么准确的说法。
“而且,这帮人行事神秘,也少有显踪之时。
“大家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半年之前,有一个江湖上的大魔头现身东郡府附近。
“当地不少门派世家为了江湖道义,前去围剿此人,想着就算是不能将其斩杀,至少也要驱离,免得此人祸害百姓。
“当时咱们得到消息,知道那魔头所在。当即便率众前往,却没想到,去晚了一步。
“那魔头已经被人所杀……身上留下了一张字条,写着【替天行道残阳门】这七个字。
“由此,大家才知道这世上多了一个残阳门。
“打这之后,这残阳门便偶有现身,惩奸除恶,常有字条留下。”
江然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思微微变化。
轻轻摇头:
“这对你们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凭心而论,一个神秘至极,神出鬼没的势力忽然出现,对於这周遭原本的格局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花月容看了江然一眼,轻轻点头:
“江大侠通透,不过,虽然有些担心,但至今为止,残阳门所行之事,大抵都是为了维护正道。
“所以,大家也都听之任之了,而且,就算是心有疑虑,想要寻找他们,却也查不到他们的踪迹。”
后者才是真正放任不管的原因吧?
江然微微点头,但是却也抓住了重点:
“大抵都是为了维护正道?
“还有什么不是的吗?”
“……也不能说不是。”
花月容低着头,凝望着江然手里的兔子。
江然便伸手掰下了一条兔腿递了过去。
花月容是从上午到现在,就粒米未进,江然追了一下午,肚子自然也饿了。
给了花月容一条腿之后,他便将手里的木棍插在地上,自己也掰下了一条吃了起来。
随手打开酒葫芦,又喝了一口。
就听花月容说道:
“只是他们有些时候做的事情,还是颇为让人诟病的。
“大概三个月之前,他们剿灭了当地的一个大户人家……并且给出证据,说这家人当年在亢龙关串联马贼坑杀百姓,劫掠军饷,军械,从而发家。
“其后金盆洗手,来到了东郡府,摇身一变成为了富家翁。
“可昔年所犯之事,手底下的累累血债不能就这般了结。
“故此,斩灭门中上下,以示天理昭昭。
“这件事情之后,大家都觉得,残阳门做事太过於狠辣了。”
“怎么说?”
江然皱着眉头,咀嚼兔肉。
不得不说,他的手艺跟洛青衣相比,确实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可惜,洛青衣被他安排去了落花烟雨盟,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怕自己都吃不到他做的饭了。
这般想想,还颇为想念。
“首先,他们是先杀人,其后公示的证据。
“虽然证据经过了多方验证,甚至找上了紫月山庄,由孟庄主亲自查验,确定无误。
“可到底是少了当众对峙这一环节。
“人命关天,岂可轻率?
“更何况……残阳门动手,将那一家人,从上到下,尽数斩杀,老幼妇孺,也是一个不留。
“手段过於酷烈了。”
花月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阴影。
江然轻轻点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既然要杀人,自然是要杀的干脆一点……不然的话,十几二十年之后,再蹦出来一个愣头青,獐头鼠目还打你闺女的主意,最后还想杀你报仇。
“惹得家宅不宁,岁月难安,何苦来哉?”
花月容一愣,心说这惊神刀原来也喜欢看话本啊。
“这么说来,江大侠倒是赞同残阳门所为了?”
她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却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她:
“自己看。”
花月容就着火光,将这封信看了一遍,脸色陡然阴沉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虽然我知道,这残阳友人……未必就是残阳门的友人。
“可是,既然有这样的落款,这残阳门的嫌疑恐怕不小。
“可如果今日对我出手的是残阳门……
“那他们显然不像如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急公好义,替天行道。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然微微摇头,把信收了回来:
“藏头露尾,不敢现身於人前的,能是什么好人?
“行了,吃完了就稍微休息一会。
“你现如今行动颇为不便,待等明日我寻一匹好马,咱们就得尽快赶路。
“先跟我的同伴会合再说。”
“多谢江大侠。”
花月容点了点头,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卷缩起来。
如今天气寒凉,花月容身上衣服颇为单薄。
江然内功高深,早就已经寒暑不侵,自然也没有什么御寒的衣物在身上。
便只好叫她往前点,距离火光近一点。
花月容这会倒是很听话,老老实实的往前靠了靠。
看江然坐在一边,全然没有休息的意思,便问道:
“江大侠不睡一会?”
“荒郊野外,我若是睡了,你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江然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莫要管我了,你睡吧。”
“江大侠……”
花月容又忍不住问道:
“先前,先前你为什么要救我?”
“恩?”
江然一时之间不明道理哦:“什么意思?你是打算让我弃你不顾?”
“不是……我是说,白夕朝给我下了那个毒……你,你其实是可以借势……可是,你却没有。”
花月容凝望江然,小姑娘遭逢巨变,又险些经历生死大事,想的自然不免有些多。
江然明白了花月容的意思,一时哑然失笑。
便安慰了她一句:
“我既然有法子,当不至於行那趁人之危之事。”
其实如果他真的没法子,可能会顺势将其扔下,不再理会……等弄死了这白夕朝之后,再回来确定一番花月容的生死。
若是她命好没死,那再想法子救人。
反之,也是她命数如此。
总归来讲,怎么也不能叫这白夕朝跑了就是。
“江大侠,原来是仁义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