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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然微微挑了挑眉。
瞥了一眼那位坐在书桌案前的当今天子。
“说来了是要给我一个交代……怎么来了之后,倒好似是想要跟我要个交代一样。”
江然笑了笑:
“为什么我总感觉你这话,好像是意有所指?”
“没有。”
金蝉天子断然否认,其后微微思量方才说道:
“如今金蝉风雨飘摇,你今夜行事有些过於莽撞。
“也是玉蝉对你心性了解极深,方才能够将这件事情暂且压下。
“不过如此一来,伱也算是成了众矢之的。
“此事若是按照规矩来做,对太子其实是不公的。”
“那对我就公平了?”
江然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敢问圣上,今日若是被太子为难的人非是在下。
“而是一个武功不如太子那四位高手的人……那又当如何?
“换言之,圣上你的太子,草菅人命。
“你又打算如何行事?”
金蝉天子猛然抬头看向了江然。
四目相对之间,就听江然淡淡开口:
“圣上该不会是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堂堂太子,杀一个江湖草莽,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这江湖草莽,当真有什么必死的罪过,倒也无话可说。
“反之……这般滥杀,可当得起一句……不仁?”
有道是杀人诛心。
江然这一句‘不仁’直接戳到了金蝉天子的肺管子了。
当年皇位之争,武王爷之所以败下阵来,便是因为一句‘不仁’。
如今太子行事又被竟然冠以‘不仁’之名。
这岂不是说,太子失德,不配执掌东宫,不配作为金蝉储君?
再往大了说……
就见这金蝉天子脸色发黑:
“你想说朕……有眼无珠,立错了太子?”
江然却摇了摇头:
“皇上想要立谁做太子,咱们管不着。
“不过这太子做的事情,或许真的如同圣上所言,是另有隐情。
“但就算他是受人蛊惑……这般行事,也未免有些不够聪明。
“滥杀无辜是不仁,轻易被人撩拨是不智。
“不仁不智,好一个金蝉太子!”
“你放肆!!!”
金蝉天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色铁青,脑门上青筋都蹦了起来。
而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大内高手,自然也是眼瞎耳聋。
当即纷纷自左右而出,把江然团团围在当中。
只要金蝉天子一声令下,就要出手拿人。
江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
“在下放肆,圣上意欲何为?”
“……”
金蝉天子深吸了口气,这才一挥手:
“退下。”
这群大内高手不敢抗命,当即纷纷退下。
只是临走之前,不免多看了江然一眼。
引得龙颜大怒,结果却又屁事没有……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圣上也打算看看我这江湖莽夫,有没有血溅五步的本事呢。”
江然淡淡一笑:
“跟圣上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在下真的就是一个乡野匹夫,你要是想让我和你的那些文武群臣一样,捧着你说……那你找错了人。
“在下素来有话直说,若是听不惯,看不惯,那咱们今后最好少见面。
“免得一怒之下,引得龙颜大怒,最后江山易主。
“此非我所愿,想来亦非圣上所愿。
“告辞。”
“且慢!”
金蝉天子黑着脸又喊了一声。
“还有事?”
江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事说事,有话说话,没事走什么?事情说完了吗你就走?”
金蝉天子脸色铁青的絮叨: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朕的御书房是什么地方?
“什么脾气……朕乃是九五之尊,被你当面说有眼无珠,还不能生气了?
“这不也没把你怎么样嘛,你倒是闹上脾气了。
“当真岂有此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也不坐在那里了。
虽然对江然的性格早有了解,长公主也不止一次给打预防针。
但是坐在这里,总有一种面对寻常臣子的感觉。
可现如今这位,不是他的臣子……不听他那一套。
真的闹僵了,对当今局势不利,对他更不利。
江然说江山易主,这可不是一句笑话。
这人真的有杀了自己之后,扬长而去的本事。
哪怕为此金蝉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可作为一介江湖莽夫,心中痛快了之后,其他的事情过后就算是后悔,跟他这已经死了的皇帝也没有关系了。
因此,金蝉天子嘴里絮叨的是一部分,心里也在不住的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朕乃是真龙天子!
权掌天下,难道还不能退让一步了?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的当口,就听到噗嗤一声。
当即豁然抬头,就见长公主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好像刚才笑出声的不是她一样。
金蝉天子脸色一黑:
“好笑吗?”
“还行……”
长公主点了点头,稍微揉了揉自己的脸:
“好了好了,就和皇兄所说的一样。
“有事说事,咱们慢慢谈。
“江然,你平日里的脾气也不是这样……怎么感觉你见到皇兄他们的时候,好像格外暴躁?
“你对咱们皇室可是有意见?”
“可不敢……公主这帽子扣的太大,这般胡言乱语,一会大内高手又要进来遛弯了。”
他说着,自顾自的解开了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
金蝉天子冷笑一声,这又是君前失宜。
不过鼻子一抽,眉头微蹙:
“你喝的是什么?”
“千蕴山庄的纵意美酒。”
江然咂了咂嘴:
“果然好酒。”
“岂有此理!”
金蝉天子更怒:
“千蕴山庄明明说过,一年产量不过二十三坛,尽数送入了大内。
“怎么你手里还能有?”
江然想了一下说道:
“我应该怎么帮着他们说说话,好叫他们不算欺君?”
他这话问的是长公主。
长公主想了一下说道:
“这个有点麻烦,这明显就是欺君罔上。”
“别别别,千蕴山庄若是满门抄斩,今后可喝不到这好酒了。”
江然忽然一拍巴掌:
“对了,可以说,这二十三坛乃是精品之中的精品。
“其他流入江湖的都是次一等。
“给皇上的当然都是最好的,咱们就稍微用一下这……次一等的吧。
“圣上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朕觉得,你当朕是傻子。”
金蝉天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继续说太子的事情……
“无论他是不智,亦或者是不仁。
“废立太子之事,朕自有主张,没道理听你的。
“但如果他背后当真有人撩拨,想要让太子和你结怨。
“那此人所为,其背后所谋,都得追查到底!”
江然摸了摸下巴: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难琢磨……
“得罪了太子,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哪怕太子奈何不了我,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京城只怕也没有我的立锥之地了。
“一旦我离开京城,保护长公主去青国这件事情,陛下就得另请高明。
“如果对方是这样的目的……”
说到这里,江然抬头看了金蝉天子一眼。
就见金蝉天子冷冷说道:
“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大部分定下,但是随行之人尚未於朝会之上详谈。
“知道你将会护送玉蝉前往青国的,不过一掌之数!”
“已经有一掌之数了?”
江然吃惊:
“圣上你的嘴是漏风了吗?这么藏不住事……岂不闻,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废话!”
金蝉天子闻着江然酒葫芦里的纵意酒香,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
虽然说是九五之尊,好像想要什么都很容易。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就好比眼前这位天子……他平日里吃喝用度完全不能听自己的。
喜欢的不能多吃,是担心被有心人察觉,然后专门在这菜中做手脚。
纵意虽然好……每一年也有二十三坛的量。
但是他却喝不了几杯。
除非找个借口,邀请几个文臣武将入宫饮宴,这才能多喝一点。
但也喝不了几杯,就得被太医絮叨,被后宫妃子劝阻。
什么‘多饮伤身’一类的理由,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此事眼看着江然一口接着一口,实在是忍不住有点馋。
许是这吞口水的声音有点大,江然还听到了。
他抬头看了天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酒葫芦。
恍然大悟。
天子见此,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