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冷眼撇过去,字字如刀,逼得穆春再不作声。
“包兄,你怎么看?”
韩扬仍旧是先问一圈,征询众人的意见。
“我就跟着黎师傅混饭吃的,讲不出啥大道理。不过老朱有句话没毛病,一场大祸临头,家破人亡的多了去,总不能因为何泰是鱼栏的少东家,性命就更贵更重吧。”
包大庆瓮声瓮气道。
“雷总管呢?我听说你才从何家出来。”
韩扬望向习惯坐在角落,好像随时准备跑路的雷雄。
后者手里捏着一个橘子,也不剥开来吃,只是嗅着气味:
“韩兄,我跟鱼栏已无干系了。刚才,从乱哄哄的内城里面,单枪匹马救下东家,结清了最后一笔银子。
大过年前丢了饭碗,喝西北风,真是凄惨。
诸位师傅,伱们要有什么活计,一定记得介绍咱。
我收钱办事,童叟无欺,绝对是黑河县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韩扬眼角一抽,这位雷总管真是见机得快,晓得鱼栏保不住三大家的位子了,脚底抹油,干脆溜了。
“既然,各位师傅没有异议,便这么定了。
由我做东,摆一场酒,请何文炳过来一叙。”
韩扬一锤定音,清剿那帮四散逃窜的赤眉贼,以他天鹰武馆出力最多,地位渐渐上来,大有稳坐黑河县武行第一人的势头。
“另外,除去鱼栏、柴市、火窑,以及咱们之外,我还想再请一人。”
穆春随口问道:
“谁啊?”
黑河县有名有姓的高手,而今都在这里。
说白了,能够入席,吃上这口酒的。
要么势力深,要么武功强。
寻常的大户,门槛都迈不进来。
“白七郎!正是他诛了杨猛!若说何文炳难辞其咎,需要谢罪。
这位拜在通文馆门下的打渔人,实为黑河县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杰,应当颁赏才对!”
韩扬说得郑重其事,本来不甚在意的一众武行师傅猛然打起精神。
也对,既然是分猪肉。
最大一块,必定要奉送给教头。
宁海禅那种打死一人,顺藤摸瓜灭满门的杀伐性情。
一旦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这位教头心眼小,往后还能过安生日子?
“对对对!岂能忘记白七郎立下的功劳!”
“杀赤眉当家,大蟒妖王,都是通文馆出的力!黑河县都要承这份情!”
“那你干脆把鱼栏抄家,送给白小哥儿得了?”
“吃相太难看,教头的徒弟,淡泊名利,绝非爱财之人……”
打死杨猛这头拦路虎,白启径直回到通文馆。
砍脑袋用石灰腌好,这种专业活儿,他交给断刀门的邓勇了。
不得不说,武行几位师傅办事的效率确实快,血流成河的长街,一转眼就洗得干干净净。
“小七爷,恭喜你练筋圆满。”
照旧搬着一把矮凳,坐在前院台阶上看大门的老刀,瞅着眉宇间藏着一团锐利锋芒的白启,不由露出笑意。
他颇为赞同火窑黎师傅的一个说法,练武就是打铁,料子好坏姑且不论。
怎么煆烧,怎么淬火,很看功夫。
少爷调教徒弟,属於该给的,都给。
但成与不成,全凭本身能耐。
比作打铁的话,大概只看料子的那类大匠。
所以一般的“好苗子”,很难被宁海禅相中,进不了通文馆的大门。
必须能经得住折腾,勇猛中求精进,才有望踏进那座祖师堂。
“金肌玉络……确实非同一般。”
通过与杨猛一场狠斗,白启把罗汉手和龙行掌突破精通层次,完成龙马合一,进而练筋圆满。
气血淬炼劲力,源源不绝,如火如荼。
终於摘得四大练当中,金肌玉络成就!
他若能照见自身,就会发现体内筋膜,莹莹生辉,如同覆盖浅浅的金玉色泽。
骨质紧实,关节温润,全身行走坐卧,皆如一体而动。
这是一种体魄上的巨大提升。
“小七爷天分实在很高,一练进度突飞猛进,不比少爷当年差了。
龙行掌和罗汉手,出了名的易学难精,能够龙马合一,练出形的,更是没几个。”
老刀由衷夸了一句,旋即又叹气道:
“可惜,少爷又犯老毛病了,非要跑去伏龙山闹事,不然看到小七爷,定然也很欣慰。
唉,他当年答应……再不踏进义海郡后,就很喜欢祸害周遭的精怪、妖魔。
搞得怒云江的水君宫门前,都竖了一块‘宁海禅与秋长天不得入内’的石碑。”
白启一愣,怎么听上去,自家师傅颇有些神憎鬼厌的意思?
他齐名的,秋长天又是何方神圣?
“一个黄衣书生,喜欢偷蒙拐骗的神棍。
这人最见不得宝物,小七爷你要有啥好东西,千万离着远一点。”
老刀特意叮嘱,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启莫名感到,刀伯语气中透着深受其害的咬牙切齿。
“咱当年叫作‘反天刀’,曾得过一口宝刀,结果被那厮惦念上了。
再之后,它就没了。”
老刀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