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守让目眦欲裂,狂怒地嘶吼着,像一条被拔去筋骨的大蛇吐信,冲着白启释放不加掩饰的浓烈恶意。
向来对自个儿言听计从的老欧,却仍然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让发出半个字的声音。
“五少爷!还记得夫人怎么讲的?算了!算了!不能报仇!”
侍候过祝家两代人的老欧脸皮绷得很紧,像生铁铸成。
如果让大老爷知道,五少爷提到报仇二字,还想打杀宁海禅的徒弟,必定将其逐出祝家,再打折腿脚,送到通文馆门前!
十年前,四家被灭的惊天惨祸,如今的老一辈人谁也不愿意提及,视为极大忌讳。
便连宁海禅这三个字,也成了某种禁忌,大家约定俗成也似,自动遗忘掉那袭青衣,任由这尊瘟神游荡在义海郡之外。
“哎呀,祝五郎,动这么大的肝火作甚。大家切磋拳脚,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你该不会输不起吧?”
何敬丰站出来打圆场,刚刚他还被祝守让奚落到抬不起头,这会儿倒是挺直腰杆了。
“要我说,技不如人,就该多练!”
这话也忒刻薄了!
羊伯听得眼角抽动,赶忙护在旁边,生怕祝家人气急败坏悍然出手。
祝五郎杀不了白七郎,还打不得你么?
“嗬嗬……”
祝守让额角青筋根根暴跳,脸色扭曲又狰狞,体内气血一波又一波奔涌冲刷,大块筋肉伸缩宛如大弓崩弹,始终无法挣脱束缚。
“都是误会,误会。五少爷他自幼失怙,脾气有些暴躁……莫要见怪。”
老欧半是搀扶,半是挟迫着祝守让,强颜笑道:
“就此揭过了,何少爷,白……小哥儿,咱们改日再叙。”
鹰爪似的五指一屈,紧紧抓住祝守让的脖颈,这位鸡皮鹤发的灰袍忠仆脚步一闪,翻过栏杆,几个纵跃的功夫就掠出客栈大门。
快得像是一抹残影,刮起的劲风,把手里拎着鸡鸭的小厮都掀翻在地。
“三练大成,而且掌握秘法,有深入锻炼过脏腑……”
白启眯起眼睛,默默在心底那份小本本上,记下主仆二人的名字。
祝守让!老欧!
“白兄弟!你拳脚功夫当真不一般,几招就把祝老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到祝守让走得干脆,何敬丰摇摇头,凑到白启的跟前,神色认真地说道:
“义海郡挂牌子的大武馆,那些亲传也没这般生猛!”
虽然他并不走武道四大练的路数,因为长房一脉拔尖的好苗子太多,大哥何敬鸿、三哥何敬云都是道院生员,另外几位兄长也略通功夫,拜在武行有名的师傅门下。
但不妨碍这位何家七少爷的眼力犀利,瞧得出高低优劣。
刚才猝然交手,白启走劲运功,招式变化间,至少把两门上乘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大成地步,加上同样一练圆满金肌玉络,气血厚实程度还在祝守让之上,方能呈现出碾压般的披靡姿态。
“习武数月?就有这份火候?”
何敬丰眼皮一跳,兀自浮现出极为骇然的念头——第二个宁海禅?
他摇摇头,旋即甩掉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通文馆不可能再出这样的人物了。
义海藏龙那块招牌往后二十年,都得尘封於黑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