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老糊涂了,喂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就算了,他不想当恶人,我愿意,结果打残老大,又冒出个老二。”
他师父陈行娶了个寡妇,捎带两儿子,大的改姓叫“陈晔”,小的“陈昭”。
“少爷管不管这桩事?”
老刀眼皮耷拉,抬手抓了抓那顶貂皮帽,露出和善笑容。
“让阿七应付吧,他若只能躺在通文馆的牌匾下,如何接得住亲传衣钵。”
宁海禅轻轻竖起一根手指,随即不再多言。
“那我也忍一忍。”
老刀颇为遗憾,他最见不得郡城的这帮臭丘八,当初啸聚伏龙山,没少砍过他们的脑袋。
“你猜阿七先对谁动手?陶融,还是陈昭?”
宁海禅忽地问道。
“陶融是折冲府校尉,三练皮关,又有一众官兵护驾,不比祝守让,小七爷单枪匹马哪能对付。
陈昭人蠢,可习武的资质不差,据说是上等根骨,又经过你师父的调教,换血七次,养出风虎身……小七爷打死他不难,但该怎么全身而退?”
老刀略有冲疑。
“我这徒弟脑子比拳头好使。”
宁海禅嘴角扬起。
“你且瞧瞧。”
月上中天。
一处大宅当中,陶融坐在下首,耐心等着陈昭练功完毕。
宽阔的前庭,如同团团飓风刮过,卷起大片烟尘。
仔细望去,一条条气流形成的白浪如龙,发出尖啸,围绕脱下百炼明光铠的陈昭。
强烈有力的呼吸吐纳,好似闷雷滚走,轰隆震响,一波又一波打在墙皮上,再倒卷而回,几乎填满整个空地。
风龙纵横,呼啸如刀,纵使一练筋关的武者都站不住半柱香。
陈昭的高大身躯,散发炙热醒目的滚烫红芒,仿佛通体晶莹的玛瑙美玉,从中能够看见极为雄浑的气血流转。
“这便是风虎身……”
陶融眼神复杂,既有羡慕又有嫉妒。
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
这种上等根骨一旦养成,搭配契合的顶级武功,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可惜我没一个能傍上好后爹的老娘,陈行既然教得出宁海禅那样惊世骇俗的四练宗师,把养子送到三练大成,总归不难。”
陶融心里酸溜溜,陈昭这种破落户,若不是靠着继父陈行的情面,混进折冲府,攀上银锤太保裴原擎,也配让他鞍前马后,小心对待?
“陶兄弟,你把鱼档船只、人手全部扣押,白七郎也没站出来?”
陈昭深深吸气,漫天风流宛若实质,凝聚成一头横卧大岗的威赫猛虎,震慑心神,好似他一拳击出,大宅都要垮塌。
缓缓收住架势,他额头都不见汗,施施然坐到上首:
“这人倒是坐得住,晓得斗不过你这个骁卫校尉,干脆当缩头乌龟。”
陶融斟酌言辞,谨慎说道:
“我只拘拿了鱼档的一众伙计,这事不好拖得太久,毕竟黑河县三大家各有来头。
白七郎与何家的何敬丰,还有冯家的冯少陵,据说交情不浅,更别提,火窑的黎师傅这尊大佛了。”
经过一天的调查,再从隐阁买了份情报,陶融才知道白七郎来头不小,除去顶着通文馆的招牌,还有其他各种门路。
只跟着火窑黎远学艺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打退堂鼓。
若非已经上了陈昭的贼船,实在没啥办法,自个儿这时候便该在东来楼摆酒赔罪,自罚三杯。
“陶兄弟,你且放宽心。”
陈昭伸出手往下压:
“明日一早,我就登白七郎的门,他师父是我爹的徒弟,我大小算他的长辈,足以开口摆平此事。
你届时将姿态放低些,这事儿便算过去了,有着我父亲的面子,加上象形宝玉,宁海禅岂能拒绝我的要求?”
陶融听到这里,勉强松了一口气,都道民不与官斗,可白七郎并非没靠山的平头百姓。
四练宗师撑腰,又有大匠黎远帮衬,自个儿骁卫校尉远远不够压住场子。
“陶兄弟,你我沙场百战磨练出来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还能拿捏不住打渔出身的毛头小子?”
陈昭嘴角噙着笑意,作为府城开过眼界的俊杰英才,他浑然没把在黑河县呼风唤雨的白启当回事儿。
“你抓人,我叫你放人,一来一往,便是情分。况且,按照辈分,他得叫我一声师叔,岂会不识好歹……”
陈昭成竹在胸,他与娘亲仔细合计,方才想出这个办法。
归根究底,还是自己那位后爹心肠太软,不愿意用师父的名头,压一压宁海禅,否则,何至於把通文馆的三大真功拱手让给外人。
“我如果能够学到十龙十象镇狱功,未必逊色十年前的宁海禅……”
陈昭此念升起,还未落下,耳边就听到炸雷似的轰响!
强弓挽成满月,铁箭撕裂长空!
“好大的胆子!”
陈昭双眼圆睁,一呼一吸气流环身,倏然离开上首座椅!
劈啪!
羽箭激射,木屑横飞!
“折冲府的人也敢动!无法无天了!”
陶融大怒,脚下一踏,横跨数丈之远,直接蹿出大宅,奔向茫茫墨色。
陈昭面沉如水,风虎身一经催动,速度竟然比三练皮关的陶融更快,宛若猛虎下山,追向若隐若现的箭手身影。
一盏茶功夫。
两人无功而返。
陈昭脸色阴鸷:
“此人的轻功不在我之下,故意带着咱们兜圈子,莫不是白七郎打算劫人?”
他换血七次,炼成银髓,养出风虎身,气血流转四肢百骸,速度赶得上三练皮关的高手,居然都没追上那个刺客。
“除非他昏了头。这么多伙计、管事,劫走就变成逃犯了,如何藏得住……陈兄!你的马!”
陶融跨过门槛,兀自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抬头一望,正厅的方桌上,赫然放着一颗硕大的……马头!
“赤血麒麟马!他敢杀我的马!?”
陈昭霎时两眼通红,好像气血涌上大脑,这可是裴大哥送给自己的异种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