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史公一家言》(1 / 2)

道艺修行,共分四境。

只要入定的功夫深厚,完成百日抱胎这一关,抵达第三层,游神聚念。

届时,便可以返还先天本源,涤荡肉壳,完善鼎炉,使之神魂成形,洞见无垠太虚,攫取周天灵机。

当世屹立不倒的五座道宗,之所以傲然於赤县神州,坐拥府城,受封圣地。

且瞧不上旁门散修,将其统统视为传承不全,连祖师堂都被打破的丧家之犬。

正是在於“山门”二字。

这是道宗弟子趾高气扬的根本。

道丧之前,但凡开宗立派,传法授业。

首要便是大开山门,招收弟子。

所以,山门具备两重意思。

一是尘世之门。

经由师长引渡入门,便舍去山下的种种羁绊,安安稳稳参悟修道。

与佛门的“出家”意思等同。

出家修道易为,如海中泛舟;在家修道实难,如陆地行船。

故而大德高僧有云,红尘百戏,牵绊极多,居家窄迫,犹如牢狱,一切烦恼,因此而生。

只有抛却尘世的种种前因,跟随师长走进山门,拜师录名,才算矢志坚心,踏上长生道途。

二是太虚之门。

从古至今,那些打破生死屏障,证过鬼仙的历代祖师。

每当大限将至,便把毕生修为还於虚空,演化内景之地。

或是封剑塚,或是磨刀堂,或是江河水府,或是火海佛窟,不一而足。

后世得到认可的真传嫡系,皆可以由此感悟祖师真谛,攫取道术精义。

也正因为山门尚在,各大道宗才能代代培养俊杰英才,使其传承不断,香火延续。

这是旁门散修绝无仅有,并且羡慕到眼珠子发红的顶尖待遇。

“有高手?”

白启心神一受牵引,立刻就反应过来,而非像阿弟白明那样昏昏沉沉,如同梦游之人。

他所修持的《蛟伏黄泉经》,於斩杀杂念,驱除外魔这方面极为出色。

浩瀚心海堪堪浮现出一抹翠绿光华,凝练成晶亮琉璃的念头顷刻震荡。

如同掀起惊涛骇浪,几个翻腾起伏间,就将其冲刷殆尽。

“真是道术高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和阿弟的精神牵连到无垠太虚……非到道艺三境游神聚念,按理说,是无法感知虚空所在,更不可能吞吐灵机!”

白启运足凝练念头,心神骤然一定,好似开了天眼,清晰照见那一缕渐渐淡薄的翠绿光华,从中遥遥窥见一株其势参天的大柳树。

“阿弟认得干亲,五百里山道的那位柳神娘娘?熟人那就好办了。”

白启略微讶异,原本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

一是宁海禅所言,那位柳神娘娘乃庇护一方水土的香火正神,绝非什么居心叵测之辈。

否则,也不可能跟自家师父和睦相处。

二是通过齐琰教授的观气之法,能够看得出,柳神娘娘的气韵醇厚,清莹绵长。

放在黑河县这等穷乡僻壤之地,简直稀奇。

要知道,五百里山道下遍布村庄乡寨,无不祭祀“山灵”。

像什么山君、狐王,一边吃着香火杂气,一边吸食人身血肉,早晚堕身浊潮,沦作妖魔之流。

“并无恶意,莫非这位柳神娘娘,有着了不得的来头,於无垠太虚开辟出内景之地?”

白启特地将心意把所开的耳窍与眼窍,悉数打开,一者谛听形色,一者辨别善恶,结果都未发现异常。

“且随阿弟走一趟,有渡海香的护持,纵使念头不够坚固,道行不够精深,也可以撑个一时半会。”

他念头一转,任由那缕翠绿光华覆盖自身,倏然遁入无形无质的茫茫虚空。

“咦?黑河县还真是藏龙卧虎,除了宁海禅这厮,还有一位不知名的道术高手。

香火气息这么浓郁,神道中人?”

秋长天骑着毛驴离开黑河县城,行在崎岖小路,盘算着寻摸个煞气重的阴地落脚歇息。

这位道宗真传忽地抬起头,太虚烛息法眼如星斗明灭,闪烁不定,兀自捕捉到一缕翠绿光华。

“宁海禅的地盘,应当没谁折腾乱子,轮不着我多管闲事。

让他记着帮我寻那个灵觉敏锐的孩童,也不知道这厮上没上心。

金极火盛,黑水滔滔的命属又如何,我相中的那个小家伙,修道资质绝对不低。”

秋长天嘀嘀咕咕,让胯下的毛驴觉得聒噪:

“老爷啊,给你当徒弟有啥好处,除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观星楼弟子名头?每天跟着风餐露宿,睡乱葬岗,躺棺材板,偷吃人家子孙孝敬的供品?真真是遭老罪喽!”

秋长天大手一拍,打得毛驴脑袋耷拉:

“你这胳膊往外拐的夯货!点我呢!你家老爷可是道宗真传,只要拜我为师,踏进观星楼,便是内门!

投胎成八柱国的嫡系,也不过如此了,有些关系差些的货色,连内门都进不去,待在外门干足两年半,做够摇签扶乩、算卦灵验的琐事,才可能往上升。

再者,岂不闻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些都是磨练,日后大有好处!”

毛驴鼻孔喷出两道白气,知道老爷又在画大饼了。

它这些年走南闯北,不仅喝够西北风,也吃饱了老爷画的饼,早已是如风过耳,无动於衷。

“老爷,先找睡觉的地儿吧,我瞧着天色不对,老天爷又要降雷劈你了。”

秋长天仰头注视乌云低垂的漆黑夜空,骂骂咧咧道:

“道爷还就不信了!斗不过你!有种等我成为神兵之主,到时候给你捅出个大窟窿!”

他话音未落,就见约莫磨盘般大的炽亮雷霆轰然砸下,幸亏毛驴闪得快,四蹄飞扬宛若抹油,一溜烟儿就蹿出数丈开外。

“快走、快走!”

秋长天瞅着冒烟的焦黑大坑,心里有些发怵,催促毛驴赶紧跑路:

“前边十几里地,有处阴气重的埋屍之处,咱们凑合着过一夜!”

毛驴嫌弃地呲着大板牙:

“也不晓得那孩子多倒霉,才会让老爷瞧上!”

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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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无穷尽的潮水没过心神,白启晕头转向,无法自主。

整个人好像跌入汪洋,被一重又一重的大浪拍打。

渡海香燃烧升腾,化为团团云烟,紧紧地罩住白启,令他尚且保留一丝清明念头,不被齐齐袭来的乱糟糟杂音干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