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道子,道理(2 / 2)

这意味着,大半武功全部付诸东流,即便苦心重修,也不可能回到全盛时期。

就像一件摔碎的瓷器,纵使粘成原样,裂纹依旧存在。”

哪路仇家这么生猛?

白启听得心惊,今夜还未过去,师爷就已经宰了两个四练高手。

可见同境界内,若无什么雄浑底蕴的宗师,很难在陈行面前讨到好。

结果却伤重到接近武功全废的地步,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后来,我就瞎琢磨,既然自身的功力,无法维持真功运转,干脆用个笨办法,学庄稼把式。

便如剑术一样,再精妙绝伦的招式,也脱不出刺、点、崩、劈、截。

武功亦如此,十龙十象镇狱功,相较於黑虎掏心强在哪里?

乃攫取气魄极大的形与体,勾勒出无上玄妙的神与意。”

陈行轻描淡写,平铺直叙:

“可我已是宗师,这样的道,这样的路,我都见过、走过了。我不需要形体相合,神意交汇。

所以,我闲着没事就把简易到破绽百出的黑虎掏心,不断完善,不停地往上推,大概突破一百七十二层,就成了千里锁魂,隔空发劲的手段。”

一百七十二层的黑虎掏心……

白启眼角抽动,为何乍听有种将拔剑术,活生生练成斩天拔剑术的离谱之感!

“当然了,这套我从黑虎门学来的粗浅武功,经过我一千六百四十九次的推演,我将其改名为《黑心煞掌》。

除了‘黑虎掏心’,还总结出‘黑白无常’、‘黑影幢幢’、‘黑心恶煞’等好几招。

阿七你若有兴趣,改天给你演示一番。”

陈行劲头十足,往常他跟宁海禅提及,那个孽徒都是一脸木然,称是另辟蹊径,剑走偏锋,通不了天的伎俩,让当师父的很没面子。

师爷,您这些招数瞅着都不像啥正派人的手段啊?

咱们通文馆光明正大,哪能净取些邪魔范儿的名字。

白启心中腹诽,尔后诚心夸赞道:

“师爷要愿意给徒孙涨涨眼界,那真是求之不得,天大的幸事!”

陈行颇为受用,怎么他当年做师父的时候,就没这样的体会?

临到头,还给顽劣的孽徒一通拳打脚踢,赶出门了。

“造孽!”

他暗暗感慨,带着白启转悠一大圈,最后回到正厅。

徐子荣不愧是传习馆的老人,早已将地砖冲洗得明光鋥亮,半点血迹也未残留。

等到两人落座,一壶热气腾腾的甘露灵茶也泡好了。

“教头,刚后院啥动静啊?”

徐子荣候在厅外,小声问道。

“赶走几个暗中窥伺的宵小贼人。”

陈行抿了一口好茶,如饮甘露,有种浓郁高长,蕴藏兰香的醇厚滋味。

“今夜死了两位四练宗师,除了干山门的翁秀生,另外那个被我捏死的,应该是冒家人。

子荣,伱天一亮就去报官,冒家拜外道,勾结四逆魔教,乃龙庭缉拿的要犯余孽,能领赏。”

徐子荣垂首应下,药行冒家乃被灭得最干净的,想不到还有阴魂不散的死剩种。

当真藏得深!

“我徒孙打过的五龙门,大猫小猫三两只,念在老李头被我那个孽徒废掉双手的份上,就不痛打落水狗了。收了他的武馆,逐出百擂坊,铁佛门……杜平宗是条好汉,不用夺匾,驱散门人另谋生路。”

陈行一边喝着甘露灵茶,一边用轻飘飘的语气吩咐:

“今夜凡是跨出门的武馆,你都走一趟,给不出说法的,悉数夺匾踢馆,绝了传承。

既然这么喜欢摆武行规矩,打不过大的,便欺负小的。

那咱们也照着来,从明天开始,百擂坊两百六十三间武馆,有一家打一家,算给我徒孙出口气。”

徐子荣舔了舔嘴巴,摩拳抆掌,似是兴奋:

“好嘞!”

白启坐在旁边,并未劝阻。

他对於百擂坊的武行是生是灭,其实不甚上心。

之前跨长街,心意把所映照出来的一缕缕气息内,也就杜平宗确实值得自己动真章。

其他的,都没啥能耐,或者说,正因为没啥能耐,所以才期望用人多势众的法子,逼退宁海禅的亲传徒弟。

“你这性子好,利落!我那孽徒之前还收过一个入门的弟子,他就太拘束。

江湖人为何戾气重,动辄分高下,见生死?大家心里都揣着一口刀,凭什么我要退让?除非你的刀子比我利。

等到亮了不知道多少回刀子还没死,便成了老江湖,把刀插进心上,学会忍了,学会利用规矩办成事儿。”

陈行放下茶杯,声音洪亮,好似震得梁柱掉灰。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接受一个理儿。犯错要改,做错要认,不改不认,那就要还。

至於谁对谁错,阿七,你告诉我,怎么评?”

白启答得很快,好像不假思索:

“自然是谁有道理,谁就对。”

陈行哦了一声,又问:

“那又该如何看待,谁有道理?”

白启这一次想得久些,他忽然记起在守藏库内景地的史书上,所见的一段话,很符合此情此景,於是说:

“大道无形生育万物,大道无情运行万物,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故而,大道承载天理。

‘道’在我心中,不为所动,‘理’在我手上,不假外求。

若有人行自己的道,认自己的理,那么,谁又可以称他错了。”

陈行皱纹舒展,似乎想要放声大笑,却又按捺住激扬的心绪:

“听到了没,子荣。但凡武道上的宗师、巨擘,都是贯彻己道,妄图以己心代天心,握持天理的,你铸成金身有一段时日了,冲冲不能熬炼脏腑,神意交汇,便在於看不透。

我传你的拳法,你多咀嚼,从里面悟出你自己的道,你就大成了。”

陈行很喜欢好徒孙的这番话,倒不是藏着什么大道至理,能够让人顿悟飞升,仅仅很契合自身心意,觉得痛快。

他眉心忽地一烫,隐於灵台的陈隐不知为何被惊动,借由念头与陈行沟通:

“陈行,你这徒孙拜了宁海禅学武,道艺上还缺个师父,要不本教主吃点亏,勉强收了他?”

陈行像是头疼,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注视各方面都让他满意的白启,用神意把陈隐镇压回去:

“滚!我相中的赤阳道子,与你青阳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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