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禅咂摸两下,好像觉着挺有滋味:
“既然你心已定,那就行你的路,搞不好哪天成佛了。
不过赤县神州是道官治世,很难容得下真佛。”
老刀双手插在袖里:
“没想得那么长远。”
宁海禅也不多言,依旧懒得走门,脚下一点,好似天人纵跃而起,直入云霄当中。
径直赶往怒云江!
“咦,少爷这回居然没搞错方位,想来是真的急了!”
老刀把手伸进貂皮帽,挠了挠光溜溜的脑门。
“一百拳啊一百拳,但愿陈馆主的身子骨,真有少爷说得这么硬朗!”
传习馆。
徐子荣双手垂在两侧,轻声说着打听而来的各种消息:
“……白兄的阿弟,已经被送到原阳观了,进道院做生员,应是板上钉钉。
不过他自己,好像没被止心观的璿玑道长相中。”
陈行抿了一口浓茶,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璿玑子眼睛瞎了?”
徐子荣脸色一僵,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哪能这样非议道官老爷。
“也可能被搅合了。据说今日一早,子午剑宗就来人了。
由内门第一的龙霆锋带队,约莫十余名,都在驿馆落脚。”
子午剑宗?
陈行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龙霆锋?那个小有名声的飞龙剑?”
徐子荣颔首:
“不错,说是内门当中最有望冲击真传大位的新秀。”
陈行放下茶杯:
“三练剑修,怎么可能镇得住璿玑子?他堂堂一地道官,授龙庭青籙,大权在握。
除非上宗真传出面……”
徐子荣赶紧夸道:
“教头真是料事如神,龙霆锋乃明处之人,真正主持大局的,乃无生剑淳於修。
这人狂得很,直接闯进衙门重地,大大扫了璿玑道长的面子。
具体内情,咱们并不清楚,反正闹得不好看。
听说璿玑道长回到止心观,连着砸了两个香炉。”
淳於修。
这个名字让陈行神色有了一丝变化。
“此人跟海禅有些恩怨,他要是知道阿七是宁海禅的徒弟,弄些手段,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摆了摆手,让徐子荣下去。
待到无人。
藏於灵台之内的陈隐神魂跳动:
“你好徒孙兴许是被子午剑宗看上了,这下该怎么办?
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想个办法弄死淳於修,省得夜长梦多。”
陈行眉头微皱:
“淳於修不是裘千川,子午剑宗最鼎盛时,五位首座,五大神通,真传二十余名。
论及辈分,淳於修与寇求跃算一届的,远不是裘千川这种新晋可比。
你拔了他,颜信老匹夫就算把观星楼的天生智珠抢夺过来,挖地三尺,也得找出元凶,寸寸凌冲。”
身为师爷的陈行老神常在,陈隐却急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瞅着,自家的好苗子被拐进子午剑宗,跟一帮剑疯子厮混啊!
陈行,你要没胆子,放着让本教主来!”
他宝药给了,功法传了。
就差临门一脚,认徒弟赐道子了。
焉有便宜子午剑宗的道理!
“你看,又急。
堂堂白阳教主,怎么一点定力都无。”
陈行不紧不慢道:
“阿七进入子午剑宗的视野,不全是坏事。
颜信老匹夫和他徒弟寇求跃,当年算计了你我。
他们只差半步,险些就得到那口仙剑了。
你我拿了一枚元府仙钥,他岂会一无所获?
颜信老匹夫闭关十年,让赵辟疆一个晚辈骑在他脖子上拉屎。
以他的脾性,你觉得他养伤居多,还是隐忍蛰伏,等待时机,再谋堕仙元府的可能更大?”
陈隐沉默半晌:
“陈行,你常说本教主只求大道,没人情味儿。
可我跟你比,俨然更有七情六欲。
这么令你满意的好徒孙,你却打算让他进子午剑宗,替白阳教做卧底。
可你有没有想过,面对一尊神通巨擘,你徒孙再聪明,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陈行冷笑:
“呸!你自己怀着这种心思,非要泼脏水到我头上!颜信便是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也不可能把阿七让给子午剑宗!
我的意思是,你我合力,将阿七打造成一罕见的剑道奇才,钓子午剑宗上钩……”
陈隐打断道:
“这跟本教主所言有何区别?”
陈行眸光闪烁:
“差得远。阿七的资质,就像砂砾埋金玉,风吹而散,光彩自现。
他藏不住,也没办法藏,懂么?今天是璿玑子,明天是淳於修,后天还不晓得是谁。
龙庭、上宗、道宗,乃至於旁门左道,谁家不喜欢能成材的好根苗?
中上之才,入山门,学剑道;上上之才,做真传,拜神通;可绝世之才,你猜颜信能否坐得住?
他必定会像当年栽培寇求跃一样,助其勇猛精进,直入神通,继而悄无声息通过堕仙元府的种种试炼,成为仙剑之主!”
陈隐好似琢磨过味儿:
“你是说,用子午剑宗当幌子,让你徒孙再也不必被其他势力盯着,顺便坑一把颜信老匹夫。
如果白七郎成为第二个寇求跃……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寇求跃是千古独绝的道子之姿,赤县神州千年以来,都能排进前五行列。
你家徒孙怎么够得上?”
陈行却是一笑:
“子午剑宗与五方帝宫,一个号称‘剑在子午’,一个说是‘道出五方’。
颜信早年放言,他之身前,天下剑术无出其右,他之身后,万般剑意不值一提。
但他坐井观天了,当世还有一剑,足以压得剑宗抬不起头。”
陈隐神魂闪烁:
“你是说?”
陈行颔首:
“毁了你肉身,重伤我根基,更斩灭陈独的那口仙剑。
它之剑气,根植在我体内足足十年。
阿七,若能领悟半分,便是下一个寇道子。”
陈隐恍然,旋即像是等着看好戏:
“陈行,你再怎么舌灿莲花,过得去你徒弟宁海禅那一关么?
你想让宁海禅同意自己的徒弟打窝作饵,痴人说梦!”
陈行闻言叹息,揉了揉那张老脸,起身道:
“孽徒再怎么无情无义,总不至於亲手打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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