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历代教主刺王杀驾的举动来看,秉承一时气运,称孤道寡的那帮人,估摸着都得不到三阳教的认可,皆被打成“篡位宵小”。
“唉,教中对此争执不休。不少宿老觉得,应当寻觅碎片,重铸天理,但也有锐意进取者,觉着可以再造新天,始终没个确切说法。
唯一能够达成共识的,便是点燃那座九霄环星炬,与遥隔星河,寰宇天外的道庭取得联系。
但这么多年,始终未曾证实此物所在下落,每次奔波跋涉,仆仆风尘,皆无功而返。”
陈行心情复杂,寻找九霄环星炬跟重铸天理印记,一直都是三阳教的千年大计,可惜都没啥结果。
听师爷这口风,保准是锐意进取的激进派。
“至於历代教主,为何都要刺王杀驾,实乃这帮称帝者,或多或少都与浊潮媾和。
龙庭便是例子,那位太上皇把不知确切来历的五帝,摆在四圣之上,更暗中销毁关於四圣的典籍,隐去名讳,不筑庙宇,不立神像,有意削弱赤县神州的万民,对於四圣的了解。
换成道丧之前,已经够得上大逆不道,满门诛灭的罪行了。”
陈行横眉冷言,白启莫名感到耳熟。
这番话竟然跟他在守藏库内景地,所看的《太史公一家言》,竟是如出一辙。
“更遑论,有意取龙庭之名,欲代道庭自立的那点儿心思,实在大不敬。
不瞒你说,阿七,师爷曾经进京,除去声名赫赫的靠山王,还有举办法会的五方帝宫掌教,那个太上皇的功行,也是深不可测。
仅论底蕴,龙庭确实是远超道丧千年内,所有并起的枭杰豪雄,天底下最可能成仙的几个人,都属朝廷一方。”
陈行并未一昧拔高三阳教,毕竟祖上再怎么阔,也改变不了龙庭当家做主,宰执赤县神州的冰冷现实。
白启叉着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三阳教顶着这么个“大道正统”的身份,好比拿着传国玉玺的前朝遗老,至今都没被龙庭赶尽杀绝,也算一种本事!
足以证明,祖上多少留着点儿底蕴!
他不动声色,抬头瞅了瞅师爷:
“咱们三阳教一无兵,二无将,三无地……哪怕刺杀成功,取了太上皇的首级,又该怎么再立天理,革故鼎新?”
陈行与陈隐彼此交流片刻,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於是交出老底:
“教中供奉的天理印记,确是失落大半,为浊潮所侵吞。
但最早几位祖师,毕竟受过道庭敕封,执掌过一界,自然有些福泽后辈的余荫。
不过此物,阿七你现在用不上。
它是迈入神通关的一种秘法。”
神通巨擘?
白启眼睛一亮,赶忙把鲜果抆了抆,送到师爷的手上。
“伱这小子,听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师爷怕你好高骛远,不肯再脚踏实地,努力修行。”
陈行失笑,迎着徒孙期待的眼神,轻声道:
“据说,四圣门下的十二仙首,祂们乃四圣门徒,统摄万天万道,无量世界。
麾下的道兵,更是所向披靡,每个都是以一敌百,同境罕逢敌手。
依着教中古史记载,道庭有一封禁的秘法,名为“原初之体”,也叫作“原体”。
武夫四练破神通关,可以从庞杂真功绝学,提取十九种蜕变。
甚至有天资超绝者,底蕴无比雄厚,能够攫得二十一种。
三阳教,共分赤阳、白阳、青阳,每一传承,皆有七种玄妙变化。
三脉同修,便是二十一变俱全,傲视同辈,可称无敌。
哪怕,龙庭的靠山王、五方帝宫的掌教,境界比我高上一筹,也只能任由我在神京来去自如。”
原初之体?
可得神通二十一变?
白启暗暗记下。
倘若学成这等本事,还怕打不过师父?
“你且打好根基,等到跻身四练,师爷说服其他两脉,传你二十一变的法门。”
陈行许诺,眼中蕴含着莫大期望,三阳教也有很久很久,未曾出过三脉通修,执掌天理的共主了。
若非如此,他与陈隐、陈独,也不至於用“裂道分神”之法,一分为三,各自修炼。
目的就在於功行圆满,炼得三屍,最终归一,成就二十一变的高深境界,彻底掌握教中那份残缺的天理印记。
只不过这等谋算想法,而今算是半道崩殂。
陈独再入轮回,陈隐被斩肉身,就连自个儿也伤损根基。
这种重创挫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弥补回来。
“阿七这么一块浑金璞玉摆在面前,颜信再怎么当千年王八,也该露头了。”
陈行啃着汁水四溢的时令鲜果,眺望着湖外山色。
好似巨石砸落深涧,静待隆隆回音。
天水府,占地极尽宽广的府邸内,面如冠玉,两肩如山的雄伟男子,从漫长的闭关中回转而来,缓缓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收束於筋骨皮膜,寸寸血肉的熊熊气血,呈现一刹那的喷薄之势。
呼呼!
半座大城穹天皆赤,宛若云彩霞光,散发瑰丽之色,久久不散。
“功行不到家,心浮气躁了。”
赵辟疆低语一声,起身,推门,外边是足以跑马的广阔院子。
这位大将军素来不喜小桥流水的幽静风光,故而院中少有假山活水,草木花卉之物。
当中乃坚硬长条青石铺就的一方演武坪,密密麻麻的兵器架子列在四方。
闭关的精舍外,跪着明艳动人的诸明玉。
她跪伏在台阶下,已有一个日夜。
昨晚淅淅沥沥落了小雨,将女财神打湿,发丝散乱,宫装染尘,很是狼狈。
显得楚楚可怜。
“那一缕神意,本是奖赏你这些年办事得力,操持隐阁的苦劳,作为护身之用。”
赵辟疆着玄色袍服,衣袖绣金线云纹,腰带乃温润白玉,神色平和:
“你这一趟去义海郡,不仅没拿到枯朽逢春木,还折了本将军的一缕神意。
更……让一小辈折损将军府、国公府的颜面。”
诸明玉娇躯发颤,担心着即将降下的雷霆怒火。
“按理说,你罪该万死,但本将军念旧情,义父那边,我会应付。
至於斩我神意的那人,他持的是剑宗神兵,颜信忍了这么久,终究不甘寂寞了,悄摸摸栽培了一个好苗子。”
赵辟疆垂眸,静静地思量一会儿:
“义父说过,不许子午剑宗再出真传,要么抢了,要么毁了。
明玉,你再走一趟义海郡,若不能拉拢,那便让……原擎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