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无视的吴部不由露出恼怒之色。
他年少轻狂,又深得宗主青睐,修道十几年来,也秉承着正道的那些条条框框,素来看不起这些阴邪诡道。
不由冷哼一声:“莫要以为你是少主身边的式鬼英灵就了不得了,得意什么,我与你这鬼类可大不相同,将来我可是要成为十三剑的男人,注定就要活在正道光明之下,像你这样的戴罪鬼身,还不配与我说话呢。”
红樱转过半张脸来,覆面的黑纱这时被风扬起,露出一张惨白兮兮的下巴与唇来。
高挺英气的鼻梁上被盲带层层缠绕,有一掌之宽,几乎将半张脸颊都掩盖住了。
她弯了弯惨淡的唇角:“小毛孩儿,是你先来同我说话的,我可没想过要搭理你,你怎么反倒还闹起了意见?你在你家宗主面前也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你——”
“还有……”红樱凉凉一笑:“想要成为十三剑,可不是嘴上说说,至少,我所认知的十三剑,无一人只会仗着宗主所赐的雷吴神枪逞威风,失了你手中这杆枪,就凭你这区区开元境的实力,真以为撑得住幽鬼郎的一个眼神攻势吗?”
吴部怒极:“我今年不过二十,修行时日也不过十几载!”
幽鬼郎可是活了三千年的大鬼。
红樱敛了唇边的笑意,冷声道:“那方家小姐今夜不过堪堪十六岁,却能够凭一己之力独战幽鬼郎而不畏退,光是这份心智,你便不如她了。”
吴部面色一时红一时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琼楼巍宇,玉树摇曳。
碧色的阴火照亮不夜仙城,沉静死寂的荒宅宛若在夜色下燃烧。
城中来自各方的修行者们,远观遥遥骨山,神色各异。
仙陵台上,微醺醉卧於寒石之上的君皇娘娘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酿着沉沉墨色眸子不见了如陌上春雨的晕霭暖色,望向西方的目光里闪过几分莫名寒凉的神色。
案前正低头执笔,认真书写着什么的司玺女官也抬起头来,清浅的眸色微微闪烁,吐音微寒:“这封情未免也有些太不安分了,在娘娘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敢耍这种阴诡手段。”
君皇娘娘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淡然说道:“太阴那老东西,倒是好会藏自己的眼睛。”
青玄声音听起来有些愤怒:“鬼泣珠出自於冥府,是混淆阴阳清浊之气的欺天之目,那封情竟敢借着这鬼泣珠的力量来欺瞒娘娘,在三千年间积攒出了白骨成山之势,他胆子可真是不小!”
君皇娘娘眼底的异色旋即敛而不见,缓缓挑起眉头,不可置否。
青玄沉默了片刻,她放下手中紫檀狼毫,肃容道:“娘娘,纵然封情是青铜门的守门鬼,也断不可再留了。”
君皇娘娘望着身下的这片不夜仙城,安静了很长的时间,才缓缓轻叹出一口气来,唇边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眼波深处却是暗藏着无人解读的深邃阴影。
“不可再留,那便不留了吧。”
青玄感到有些吃惊错愕,幽鬼郎风情固然十恶不赦,可是他於娘娘而言还有大用。
她不喜幽鬼郎那残忍弑杀的性子,眼中自是容不下。
可是她也未能想到,娘娘竟然真的会这般轻而易举地舍弃一名有用的鬼棋。
娘娘既然说不留,那么幽鬼郎自然是气数已尽。
青玄舒了一口气,却看到君皇娘娘将杯中冷酒轻抿一口后,又懒懒地卧了回去,竟是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