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背着少女走开的百里安不知又何时折返回来,正声色坦然地盯着寿瞧。
寿心虚得眼珠子直打转,掩耳盗铃般用两只小脚丫子踢着树藤,试图将那只手掩埋住。
百里安扬眉一笑,蹲下身子,伸手拨了拨小家伙的肥嫩小脚,道:“你是猫吗?这是打算刨个坑埋起来?”
他面上端得是一本正经,说着调笑之言:“可我也瞧着你一无所出,有甚可埋的?”
这下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小脚被拨开,见到那只快要被妖藤拉深埋下的手,百里安眼底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平静。
那只手生得甚是漂亮,冷玉般雕琢而成的指形窍长匀秀,柔若无骨的手腕托着一展渡着银边的雪袖,衣袖质地精良,一看就知这只玉手的主人身份尊贵。
百里安抬首看了寿一眼,道:“方才我见寿执刀犹豫,虽最终并未弑刃,但见死不救,冷眼嬉笑旁观,又与杀人何异?寿虽为阴鬼,不受人间礼法所限,可是身在人间,如何能够不见人间?”
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百里安摸了摸他的圆脑袋:“身为鬼异,持一心清明,纵然殊途,也能同归。”
寿抹了一把眼泪,虚心受教,很是乖巧。
百里安并非喜爱说教多管闲事之人,更何况寿本就是一只阴鬼,阴鬼是什么,阴鬼便是死前含着一口戾怨而诞生的灵。
因怨而死,因恨而生。
就像是老虎狮子,天生有着嗜血的本能,猎捕弱小动物是他们的天职。
阴鬼亦是如此。
可是不知为何,寿与寻常鬼类不同,在他心中,寿就像是个纯真的孩童,百里安隐隐地不希望看到寿手染鲜血孽果的模样。
事实证明,寿也的确与其他阴鬼不同,对於百里安的说教,奉为圭臬,听入耳中,记入心里。
面上神色绝然不似敷衍认错,而似一种诚惶诚恐,失而复得的珍惜。
百里安手指搭在那只手的手腕间,指尖之下,一片冷软,如羊脂玉般柔腻。
脉搏十分微弱,若不细探,几乎感应不到。
好在尚未气绝,还可一救。
百里安召来秋水剑,开始小心砍挖妖藤,施以援救。
这会他没有让寿出手救人,百里安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寿救方歌渔的时候没有一点含糊,却对身下之人横眉竖眼,拔刀相向。
想来是认出了这名女子是谁,且颇有宿怨的样子。
可不管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妖藤坚韧,极难砍断,百里安又担心伤到此人,废了很大的功夫,连劈带拽才将妖藤底下捆埋着的那个人给拖了上来。
救人本无心,可是当百里安看清这名女子的眉眼时,着实是好生震惊了一下。
他心脏忍不住狠狠一跳,那处的早已愈合的剑伤隐隐作痛了起来,握住那窍细手腕的手掌差点吓得松滑开来。
也不知是伤重疲累,身体撑到了极限还是惊吓所致,百里安双腿忍不住一软,向后摔去。
墨发轻舞。
拉扯的力度下,连带着这名昏迷的女子也软软地跌在他的怀中。
鼻尖似有似无萦绕着淡淡的幽冷檀香,百里安喉结蓦然一痛,原是女子的脸撞在了他的颈间。
那里的肌肤传来一片冰冷柔软的触觉,有些清冷凉寒的味道。
这个是……
女子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