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外,姬裴的面色陡然沉重起来。
即便隔着冰冷的光阴录,外界者亦是能够感受到画面中空气里弥漫出来的死亡味道。
血流十里,花开十里。
彼岸之花回头无涯。
食屍鬼怀有这世上最强烈的食之欲望。
它们匍匐趴在大地间死命嗅着灼灼如火花瓣间肆意流淌着的鲜血。
被鲜血层层叠染的火红之花,宛若燃烧徇烂。
花开血雾,画面诡异血腥中,又透着几分诡异惨淡凄红的美感来。
那鲜血如蛊如鸩毒,仿佛在空气中留下极其致命的诱惑力。
成群成海的食屍鬼在舔舐到了地面间的鲜血后,如若陷入漩涡般的疯狂迷乱。
它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百里安狂涌而去。
一只食屍鬼精准无误地咬中他的肩膀,狠狠撕下一块血肉。
狰狞地伤口中碧火烈烈翻滚燃烧着。
如此残忍的画面让众人不禁纷纷侧目起来。
唯有姬裴,一身冷汗涔涔,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喃喃低声道:“难不成……”
苏靖目光冷冷滑来:“什么?”
姬裴不自觉地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语气悲沉:
“屍魔一族,各有天赋异能,我见少主这般,当是屍魔天赋一种的‘超凡自愈’。”
君河眉头轻皱,道:“这种时候即便他拥有这等神奇的屍魔天赋能力又如何?他自愈力再如何强大,可他面对的是三十万食屍鬼。”
姬裴眼眸低压,道:“可大师兄别忘了,乱幽谷内的三十万食屍鬼,已经一只不剩!”
众人寂然了一瞬。
百里羽抬起通红的眼眸,一颗心煎熬不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裴道:“食屍鬼有腐骨炎毒,屍魔亦有屍毒,他以毒入躯,身饲万鬼,每一只食下他血肉的食屍鬼体内都会被他种下一道血咒。
一旦……一旦少主身死,血咒引燃爆发,凡是食过他鲜血的食屍鬼,皆尽消亡。
如此,就可以不伤一寸山河,亦无需宗主点剑宫,失修为,而解除食屍鬼之危。”
听闻着一番言语解释,众人无不心生动容。
君河亦是满目震颤,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疯狂之人。
他摇首喃喃道:“不可能的……即便是如此,他一人之躯,有如何供得这三十万食屍鬼进食?”
姬裴没有再说话了。
君河话中并未带任何轻视的意味,因为就连姬裴也同样认为,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肉身,能够做到这一点。
即便有如此超凡的天赋,逆天的不死之躯。
可姬裴认为,这得是需要一个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够承受如此受人生食的恐惧?
三十万食屍鬼,要能够保证每一只食屍鬼的牙齿能够撕开他的血肉,吃进肚中。
在这漫长又恐怖的一个过程里,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从而维持屍毒血咒不会提前爆发。
太过残忍!
姬裴想象不到,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竟能够对自己都这般残忍,将屠夫的手段尽数用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不论是苍梧宫的那位大小姐,还是中幽皇朝的嬴姬娘娘,都是他前世生命中不可割舍最重要之人。
可他却未奔赴自己该奔赴的那个方向,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断送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
赵文君不理解,很不能理解。
“笨蛋……”宁非烟轻轻吐气,一向变幻莫测的情人眸微微轻颤了一下,似有什么斑驳的光影碎裂其中。
神情说不出的阴郁吓人,那一声笨蛋也不知是在骂谁,
不带一丝情感地凉凉扔下那句话后。她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朝着山下深林离去。
未走出多远,林深一角,红妆双眸呆滞失神地蹲在林畔间,整个人怅然若失。
她听到脚步声,回眸间,圆润明亮的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语气犹自带着几分不能接受的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死了吗?”
这般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换做以往,宁非烟必然会摆出一个冷笑轻嘲的姿态,来将她好生教训一番。
可当她试图勾起唇角时,却发现她竟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宁非烟窍眉冷冷皱起,声音寒得如清秋的冷夜:“有心思在这说废话,不如好好磨一磨你手里的刀。”
红妆也不知为何,分明与百里安交集不深,可如今知道他死了,心里竟是生出了久违的伤心难过。
也不知是在伤心日后吃不到他了,还是在难过没有人再会看着她身体上的不堪与伤疤对她那般温柔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