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百里安此刻也不由彻底慌了神。
他不知该如何做才好,只能一味地将手掌压在她的心脏上,一刻也不敢耽误地疯狂灌注灵力与血气。
这样尽管虽然暂时让蜀辞体内的生机流逝的速度减弱了些,但杯水车薪,显然也无法让她坚持太久。
甚至在那两股强大的治愈力下,蜀辞的经脉被一次次修复,也就也意味着要一次次反覆承受被摧裂心脉的痛苦。
百里安当然清楚知道这种痛苦对她有多么残忍,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将手掌松开。
蜀辞自痛苦中勉强地睁开眼睛,一撑开眼眸,便看见自己被百里安的身体笼在了一片隔绝风雪的阴影之中。
而阴影之上错漏的天光里,是百里安那张过度消耗灵力而导致的苍白的面容。
蜀辞眼眸微微眯起,临近死亡,她的心绪倒是格外的平静。
她深知魔君阿娆的残酷手段。
她既然要她死,那么她自然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不曾想,这一刻给她带来的死亡感官前所未有的真实、极近。
可是不同於在阴虚谷中被吞噬时那般心境空洞、隐忍、害怕。
平静之余,还有最后一丝不甘。
看着百里安那张苍白的脸庞,蜀辞心中那丝不甘的情绪竟是变得愈发浓烈起来。
她沉重快要阖上的眼眸被她固执的撑开,覆上一层死意的眼童竟是在一瞬间爆发惊人的亮度。
蜀辞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骨骼寸寸被催断的手臂竟是忽然抬起,用力握住百里安的手腕。
紧紧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是让她落在袖外那只窍细苍白的手臂间骤然绽裂出无数到鲜红的伤口。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的肌肤毛孔之中渗透了出来,染红了整只袖子。
此刻的蜀辞就像是一只刚从油锅捞上来的酥饼,只要稍稍用力一捏,便要就此碎去一般。
百里安贴在她心口间的手微微一震,他能够感受到蜀辞忽如其来的激烈情绪。
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掌软绵无力,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滑落。
可他却知晓,她此刻几乎是快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手掌挂在他的手腕上。
因为他看见蜀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痉挛颤抖着,手背间原本澹澹的经络色泽也加深了许多。
可蜀辞的嗓音这一刻极轻,面上没有百里安那种不安与惶恐:“别白费力气了小东西,我就快死了。”
此话一出口,蜀辞便感觉到了百里安的身体微微一震,他身上的肌肉也随之一点点崩紧了起来。
百里安唇角抿紧,一双眸子黑如暗夜之海,神情看起来倒还十分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究竟是不是强装下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他喉结生涩滚动几番,再开口的时候,嗓子竟是沙哑得不像话。
他声音飘忽极轻,好似宽慰蜀辞一般:
“别说胡话,你是不死不灭的蜀辞,在这世上何人能够杀得了你,魔君阿娆下手再重,至多不过是叫你多吃些苦头罢了……”
这话,听入耳中,反倒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蜀辞摇了摇头,感受到了百里安暗藏着的那股强烈不安的情绪。
心中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快要死了,怎么此刻反而心疼起他来了。
蜀辞知晓自己时间有限,没有与百里安过多纠结生生死死的道理。
她强忍着身体的痛意,目光瞬也不瞬地死死盯着百里安,认真说道:
“吾辈接下来说的话对你很重要,小东西,你需得认真听好,
不可大意。如若不然,来日,你必会大祸临头。”“……我怎样都好,你先别说话了。”
百里安心口隐隐刺痛,如何看不出来蜀辞此刻说话极耗元气,根本就是在加速自己体内生机的流逝。
“不……这对你,很重要,你且静心听吾辈说。”
蜀辞却异常固执,她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看着百里安,缓缓说道:
“若吾辈没有猜错的话,魔君阿娆,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百里安一颗心紊乱至极,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蜀辞说这些。
他语气不由变得焦急严肃:“眼下不要提她,我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先……”
蜀辞没有时间听他将话说完,她声音中气不足却意识却异常强烈地打断百里安的话,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魔君阿娆对你那强烈的执着又是从何而来,你对她是不感兴趣。
因为除了魔界那场不愉快的争斗,你与她便无任何交集,可是为何,她会如此对你感兴趣……”
百里安神情一滞。
蜀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明显气力愈发不继,她深深喘息片刻,面上逐渐浮现出不健康的潮红之色,然后继续说道:
“吾辈想,魔君阿娆要杀吾辈,根本与吾辈持有君焰没有一点关系,她早就想杀死吾辈了。
就例如想要杀死那日王宫之上当众抢亲的四剑云容一样。”
蜀辞好似累极,将脑袋靠在百里安的胸膛上,明亮的眼眸也逐渐失去光辉。
她轻喘一声,又接着道:“如果你想保护好你身边的女人,就好好听吾辈将话说完。”
“魔君阿娆,她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亦或者说,她来自於未来。”
语破天惊的一句话,无意中道破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
好似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
天空轰然炸起雷暴,炽热的电光将整个无尽海域都渡上了一层恐怖的银芒。
就连百里安,面上也陷入了一片空白之色:
“来自未来……这怎么可能?”
这见识违背了世间的常理。
蜀辞抿了抿唇,唇际抿出一抹浅浅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