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非摇首笑了笑,可心中却并不轻松。
二河葬心的那只狗鼻子最是敏锐,他手眼更是遍布人间,能够像野狗一般灵敏的嗅出人心底最深的欲望与阴暗。
但凡这人有半点适合修行入魔的资质,二河葬心都不介意好生在这人身上废废功夫。
他会成为一个悠闲的棋手,耐心十足的同人周旋,种心魔,引发人心中的黑暗,彻底拉入魔道深渊之中,成为他手中可利用的棋子。
幽鬼郎如是。
他亦如是。
往日将陈小兰带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没有灵根,修行之路有限,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今日他才发现自己这小徒儿的见解看法,竟是异於常人。
就方才那一番言论,若是给二河葬心听到了,孟子非能够肯定,保不齐定会引来二河葬心的千般蛊惑,诱她入魔,为己所用。
孟子非自决心踏入魔道时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若想在这条残忍冷酷的道路上走得长远,他必不可有软肋在身。
因为自己今日之软肋,明日便极有可能成为暗中敌人一把看不见的暗刀,总有一日会从背后穿透他的心脏。
陈小兰是他的徒儿,能够成为害他性命的软肋……应该也不至於。
只是他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会被一些危险的东西惦记上。
因为这样冲早会发展成不稳定的因素。
孟子非不喜欢不稳定。
自从出了两百年前那场事后,商莹死在他的眼前,叫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对自己的心不可掌控的不安感,足足能够持续两百年之久。
若陈小兰一旦为二河葬心所用,冲早也会成为一个刺伤他的小麻烦。
麻烦虽小,可孟子非不愿受这份疼痛。
以他那冷静凉薄的性子,此刻倒也可以借此话头与陈小兰断绝师徒关系,。
不论是出於她知晓自己的秘密,还是今日这大逆不道的妄言。
他都没有道理继续将她留在身边。
但孟子非最终也不过是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道:
“小兰想要的东西,为师都会满足於你,至於不敬仙尊,欲修魔道这种话,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也许是因为今日恰逢其时,她穿了一身红衣的缘故,亦或者是垂袖间。
孟子非还能够依稀看到她袖口纱衣之下被狼爪抓伤未能痊愈的浅浅疤痕。
师徒缘尽於此的话便显得有些大煞风景了。
也罢,反正在孟子非的心中,陈小兰永远只能是陈小兰。
即便她偶尔难得误打误撞的穿了一回红衣裳,也没有商莹好看。
商莹才是他的软肋。
可即便他是那般喜爱商莹,在真正的事关利益决断面前,他却还是能够毫不犹豫的割舍掉自己的软肋来保全自己。
对於孟子非而言,他懦弱且勇敢。
懦弱到他可以牺牲自己最爱的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勇敢到他愿意背负两百多年甚至更久的愧疚、自责、诅咒的折磨,也并不后悔当年做出的决定。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他会成为终生遗憾,他还是会那般选择。
那样让他求而不得,痛苦终生的人,他都能抛弃。
一个萍水相逢而一时兴起随手收下的陈小兰,即便未来有可能为二河葬心利用,成为尖锐的刺,可又怎能刺伤於他呢。
孟子非的性格就是这样极端矛盾的一个人。
他有多谨慎,就有多自大。
到目前为止,陈小兰还并未与他的利益发生任何矛盾冲突,一个没有灵根且欲望澹薄的平凡少女,好生保护着就是了。
这几年下来,不一直如此的吗?
他月月犯疾,甚至暗中还会与魔河葬心多有交涉,可她始终一无所知,也在他的保护下,始终未卷入阴谋风波中来。
既然过去能够做到的事,未来他依然能够稳稳掌控局面,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孟子非与陈小兰的对话与人潮之中低语,天上尊仙的注意力都在归来的白仙寿奉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个平凡少女对神灵的不敬之心。
然而,白仙寿奉带来的不幸消息不仅仅是谭元思感染魔性,仙界痛失爱将。
更让众仙震惊沉痛的是,还有一位白仙,竟然战死!
白仙位阶不低,昝海乃是佛仙出身,虽是白仙,可所修行之功法,专克邪魔,若对上妖魔,论其战斗力足以比拟道仙的威力。
可仙尊祝斩派出的四名白仙之中,就他死了。
还死得如此凄惨,仙骨无存,六道沦丧!
众仙们心惊不已,暗道这白仙昝海是惹到了何方邪魔,下手竟如此残忍。
一代白仙,就这样抹杀得半点痕迹不存,就连一块衣角都为留下来,殓屍都是不能……
一名立於那巨大金色莲花台下的金仙开口说道:“人间有三宗镇守,在这仙道昌隆的时代里,竟还有这么多妖魔横行,实在是匪夷所思。”
另一名道仙恭恭敬敬问道:“依卫图大人之见,这白仙昝海,当是为何人所害?”
名为卫图的金仙目光深沉的摇了摇首,道:“不知。”
二字一出,众仙脸色皆是一变。
卫图乃是执掌天机册演之金仙,若他以自身气运占卜推演,世间亿万秘事,大抵都能推演出个四五分来。
可是此刻,他的回答竟是不知?
这杀仙之人何等手段,竟能够做到不沾业果,遮掩天机,无知无觉地抹杀一名仙人?
人间有如此凶邪之物,仙界竟一无所知?
金仙卫图也是忧心忡忡地抬眸望向了仙尊祝斩,却见他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威严模样,双眸微阖,道:“此事不必再议。”
金仙卫图神情微凛。